只将将抽了个条,稚气未脱,即使穿上旗袍,恐怕也只能在头上扎两个包子充嫩。
裁缝送来的旗袍的那天早晨,允焉和真真将所有旗袍一一试遍,在乔公馆里争奇斗艳的走了一阵子秀。楚望醒来晚了,甚至早餐也没顾得上吃,嘴里衔着片面包片从两位香港新兴的名媛淑女中间穿过,被真真抓了个正着,非要让她说藕色细呢旗袍好看,还是玫瑰紫镂花纱旗袍好看。
楚望衔着面包,嘴里叽里咕噜了一阵,谁也听不清她究竟说了什么。真真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那身青灰绒线衫,脸上架着一副她自己配的平光圆框眼镜,恨其不争道:“你穿着这身,哪有半点大户人家小姐样,是要上报馆做打字小姐去吗?”
“这两色旗袍,自然要骨架小一些穿着才看好。将料子塞得满满的,哪里能好看?”允焉因网球事件,一早对楚望怀恨在心许久。见真真数落楚望,自然不放过这机会奚落这两人。她轻飘飘看楚望一眼,又说,“她自然是要开学了,凭白配副眼镜戴着,也好让人一眼就认出她是谁特地招进来的。”
真真来劲了,将楚望往门外一推,说:“上学头一天,可别迟到了。”转头就是要与允焉酣战一通的状态,嗤嗤一声轻蔑的笑,嘴上说着:“林二小姐这小胳膊小腿,裁缝还得额外给你做一根线,一头让人栓在柱子上——免得风一吹,你就跟风筝似的吹上天去了。”
楚望听得好笑,无奈不想开学头一遭便最后一个才到,便只好匆匆出门,十分不仗义的将乔公馆的战场留给真真一个人。
从深水埗一路坐车到中西区,一路上巴士里上来了不少学生。在到站摇铃的笑闹声里,楚望略有些迷茫的下了车去,远远便见叶文屿鹤立鸡群的站在电车站。他穿着中式古典绸衫,嘴上却不伦不类的讲着南洋口音的中文:“linzy!这里!”
叶文屿三两下拨开人群走到楚望身旁,似乎大大松了口气:“徐教授叫我一早来门口等你,说你第一次来,让我带你去选课……呼。你今天怎么穿的宛如女版徐教授一样,眼镜怎么回事?”
倒也不是真的近视了。只是上一世,近视两百度的林致,因入大学后大课上的多,若是不戴眼镜,视野往往很成问题。如今要入学上大课了,她索性去配了副平光镜,听课听得比较有安全感——其实就是心理问题。她第一次佩戴这副眼镜,是两周前在裁缝铺将一条袄裙改做成连体裤时。索米尔先生外出回来,额外多看了她一眼,难能可贵的夸奖了她一下:“眼镜不错。”
索米尔先生对衣着品味的时尚度,素来以挑剔著称。能得他的夸奖,说明这眼镜确实不错,至少在当下,应该是走在潮流的前端了,楚望听来十分受用。故而,头天上学,也特地的将它戴上,哪想却两度被人称作“模仿徐教授”。
她也将叶文屿上下打量一番,说道:“你一个南洋人,穿什么褂袍?”
叶文屿捋了捋衣服:“我见我小叔常这样穿,第一次知道中式褂袍竟能有这种略带一点萧条的风度。”
“可惜褂袍也挑人,他穿是萧条的fēng_liú,”楚望摇了摇头,颇感遗憾道:“你穿……”
叶文屿摸了摸脑袋,呆了半晌,“我穿怎么了?”
两人一同到了课监办公室,长长队列排到走廊外。楚望事先替他排在队列中,叶文屿取了待选课程与选课表过来,两人就地研究起课程安排。
楚望那张选课表上已有三门课程选项,是徐少谦遒劲的瘦金体书写的数学、英文和国文三个词。
叶文屿凑过来一看,“咦,你也有预选课项。”
楚望也凑过去看他的选课表,只见上面写着大大的七个字——“中国古代文学史”,后面又跟了丹砂书写的两个猩红的大字——重修。她抬头来看了叶文屿一眼,神情里掺杂着怀疑与敬佩。
叶文屿倒是浑然不觉,好言相劝道:“香港许多学生中文都十分堪忧。中国学生都上得十分轻松,学分还很高,所以许多人都选了这门课。”
“你又不是从小背四书五经、写四六文章长大的,你选它做什么?”
“觉得这课十分有趣。”
“和我姐姐一样有趣么。”
叶文屿嘿嘿笑了,“你也选古代文学史吧,好歹拉我一把。”
“……”
课程表上依旧是清一色的普通力学、结构力学、复杂电路之流。在课表最末端,她看到一门将要延续一年半的课程,学分是古代文学史的两倍,名为《相对论》。
她想也没想,提笔就在表上填了这门课的名字。叶文屿来不及阻止,眼见她填完,神情诡谲的问:“你确定要选?”
楚望点点头。
“你知不知道这门课一年半考一次,考不过只能再学一年半,及格率不到五分之一?”
她摇摇头。不过也表示可以理解:两种理论提出至今,也不过才二十年与十余年时间。在这个物理学家稀缺的时代里,这算是崭新学科中最崭新的理论。
“你知道这课谁来讲么?”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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