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银色的宝马消失在视野中。正午的阳光很亮,他不得不眯起了眼睛。回头一看,墙上的挂钟刚走过一点十五分。
午休后做了一段时间的复健练习,把每个房间都整理了一遍,也不过四点多钟。没有清孝在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
一个念头在心中闪过:要不要趁这个机会去见主人呢?
过去这一周来,清孝常常出去,他每次都想过是不是去见见主人,但总是觉得清孝可能很快回来,于是作罢。但这次清孝都告诉他了七点才回来,再不行动似乎说不过去了。
这几天他连电脑都不敢碰。打开电脑,如果不去登陆银行网站接受主人最新指示的话,他会很有罪恶感。
可是就这样怀带着对主人的怀疑,断绝和主人的联系,这么一天一天地拖下去,不是更应该感觉罪恶么?
——但这就是他一直在做的事情。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有意逃避直面主人的那一天。可是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
主奴关系的基础就是信任,如果任由对主人的怀疑盘踞在心里,他们之间还怎么继续下去?
轻轻地叹了口气,阿零勉强打起精神,抬头望着窗外那棵老橡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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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坡并不高,阿零停停走走,也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到了坡顶。他吁了口气,坐到橡树下的木凳上休息。那间废弃的工人房已经出现在视野之内,紧邻着大海。
那是间很不起眼的房子,但因为主人存在,便有了不同寻常的意义。
阿零觉得,似乎那房子的形状、颜色、甚至衬着那间小屋的那一角天空,都有了某种宗教般的神秘内涵。
主人。
过去三年里,就是他的神,他灵魂的最高主宰。如果他还有灵魂的话。
阿零手肘支在木桌上,左手放在唇边,习惯性地咬着食指末端。轻微的刺痛让他找到了现世的感觉。他正在寻找主人的路上,准备要一个答案。脚下就是那条碎石子路,一直通向那间临海的小屋。
一个答案……
他陡然心悸,他要什么样的答案?如果那答案不是他所期待的,又会怎样?
他不是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但总是刚从脑海中浮现,就强行压制下去,一厢情愿地想着,主人一定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但真正思想起来,这想法是何等的幼稚可笑!
如果主人真是他的仇人……
他忍不住一阵颤栗,从发丝到指尖都感觉到寒意。一时间只想掉头就走,回屋里乖乖地等清孝,反正主人并没有逼他立刻采取行动。
但又能逃避多久?清孝……主人……
他势必在这二人之间,做一个选择。
他盯着脚下的碎石子路,浓绿的树荫在他眼前摇晃,带来些微的晕眩感。一只野鸟鸣叫了一声,拍打着翅膀飞走。
他就那样呆呆地坐着,看着日影一寸一寸地移过他的足尖,变化成黄昏的淡淡黑影。阿零心头一紧,慢慢站起身来: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就没有理由不走下去。就算是悬崖,也只能跳下去。他眺望着远方的小屋,微微眯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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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小屋就在他眼前,没有大门,黑洞洞的一条走廊。阿零迟疑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在身影隐没在黑暗前的刹那,他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巨大的恐慌压抑在心底,竟然呼喊不出。面前就是一道门,他不假思索地推开,几乎逃跑般的冲了进去。
但没有人。那只是一间杂物室,早已铺满了灰尘。
阿零松了口气,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发觉自己的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脚,退出去,推开旁边那道门。
还是没有人。
没有人。
没有人。
没有人。
一道一道门都在他面前敞开,在黑暗中裂开大嘴,无声地嘲笑他。他有些头晕,扶住走廊旁边的墙壁,重重地喘息了一下。
现在只剩下一道门了。就在走廊的尽头,那扇门静悄悄地关闭着,锁住了一室神秘。
阿零瞪着那扇门,眼里闪过一丝恐慌。门的背后,似乎有一种悲惨的命运在等着他,但却又那么吸引,让他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打开。
他静了片刻,一步一步地走过去。门紧闭着,铜把手光滑干净,显然最近有人用过。阿零把手放在铜把手上,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脉搏的跳动。他吐出一口长气,轻轻旋动把手。
门开了,他走了进去。然后,整个的呆住。
白色。
空无一物,满眼的白色。
没有吊灯,没有窗户,甚至连一条缝隙也没有。
眼前就是一片无休无止、冷漠坚硬的白色。不仅不给人以纯洁清爽之感,反而有种肮脏污秽的味道,让人想起殡仪馆里的裹尸布。
房间并不大,即使没有任何器物,也觉狭窄逼仄。过分放大、侵略性十足的白色和异常低矮的天花板相结合,造成一种与世隔绝的孤立感和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外部世界被完全淡化,仿佛置身于异时空,一切联系被切断。
不,不是空无一物。
在对面的墙壁上,赫然正挂着一个时钟,一个没有指针显示的时钟。
没有时针,没有分钟,没有秒针,只听到滴答滴答的指针响动的声音。
周围突然静得出奇,他仿佛走了魔术师的盒子里,而他就是这盒里逃不出去的小白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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