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情我就不说了,你也看到了,就是再借点儿钱。”看似乞求的样子。
“你这借钱,已经是无底洞了,啥时候才能完。”我厌恶这个中年男人。他是这起事故最难缠的受害者。起初,他到这里,我总是循循善诱,使他清楚这是意外过失,不是故意致人伤亡的事件,应该正确对待。可他总以为,这是根稻草,只要抓住它,就有钱花,只要有了这棵摇钱树,就有可能从这儿发横财。于是,他就没完没了的借钱。这次我们研究的处理缮后问题的方案是:死者的总赔偿额不能突破百分之六十;伤者的总赔偿不能超过百分之四十。然而现在死伤者的赔偿都超过了这个限定。如果再都借,再超,让我们到哪儿去找钱。
我毫不松口地说:“没有钱,不借。”
“咱们是社会主义国家,人伤了,就要赔钱。”他怒形于色地说。
“你说的不错,咱们是社会主义国度,但是不能弄虚作假,就像你说的脑震荡,头昏头痛,作cd后,你头上又没有什么毛病。脑震荡是一个医学上的类能概念,又没有任何科学或仪器,能够测定出来是几级脑震荡,或者作出具体的结论。再说你的腿,医院的最后诊断是痊愈出院。这钱说啥也不能借。”
说完,我沉默了十多分钟。可那中年男人还赖着不走。我只好稍带笑容地说:“那我就走了,办公室的东西你可要看好了。你出来时,一定要锁好门。”
他连正眼也没看我一下,屁股还贴在沙发上,就像砸上了钉子,仍然没有丝毫动的意思,我只好下楼。
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我当天下午六点钟从市支队回来打开门,那中年男子竟然酣睡在我的沙发上,还呼噜呼噜地吼着鼾声。我用手戳了戳他的肘部,他深呼吸了两下呵吹,才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怎么你还没有走?你就是在这儿坐穿,我也不会给你借一分钱。你快走!”我下了逐客令。
“你不借钱,我就是不走,看你能把我咋么。”他倔强地冲着我说。
“那我只能赶你出去了。”说着我就拽他的胳膊。
“快来人呀!打人了!”他的吆喝声灌满了整个楼道。
这时事故中队的八位民警蜂拥而上,才拽胳膊抬腿的把这个中年赖皮弄了下去。可这次小动作却殃及到了我的沙发外罩,它被那中年男子撕了一个像狼窝一样大的口子。从那次以后,这位中年男子,就像从地球上蒸发了一样,我再没有见到他。因为,他的借款累计,已经超过了他最后处理应该赔偿的金额。
周五下午刚上班,我想这周倒也消静自在。没有一个“6、30”特大事故的当事人或亲属来大队骚扰。于是,我坐下来准备在电脑上下几盘象棋。可顺势向窗外望了望,见窗外哗哗一片,雨下得正大。我正好面对着窗子,看到玻璃窗上白蒙蒙的,雨水猛击着窗户,毫无间歇地顺着窗玻璃往下淌,楼外对面墙上“立警为公、执法为民”八个硕大的红字、斜对面远处停车场的车辆、树木和天空全都看不见了,唯有雨幕。
我低头,刚上网。棋对手才站在荧屏的左上侧,这局还未开始。这时,我听到了门外咣咣的敲门声。
“请进。”
“原来是老党。下这么大的雨,没有想到你会来。”
“你把乡党认下啦!哎!事放不下嘛!想来想去还得找你呀!”
“武凌人,死者党义锋他哥么,你来了几次,我认识。”我亲切地招呼他坐下。还冲了招待贵客的“碧螺春”。
“你今天来,有啥事?”
“还是我弟的那事儿。”
“你弟的事,不是已经处理了吗!”
“但是,你们只是给我们兑现了百分之六十,剩下的咋办?”
“那只有到法院打官司。”
“我不想上法院,打官司难呀!”
我无可奈何地说:“老党呀!给你兑现了百分之六十就不错了,现在我们把大队的逃逸基金都搭进去几万了,哪儿还有钱。”
“那不行。这剩下的百分之四十,我就找你要。”
我茅塞顿开,倏忽间,给老党献了一策。我手像遮阳板搭在了老党的耳廓上,叽咕道:“你去到天成挂靠的县一运司找公司的领导……”
“你这个老滑头,把矛盾转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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