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怎会有这般......令人齿寒之疫疾。”户绾神色黯然,嗫嗫嚅嚅道:“十八层炼狱亦不过如此,这些患者当何其......痛不欲生,岂是常人可承受之苦。”
“户丫头,你可瞧分明了,此非疫疾。区区数天,患者将自身剥皮刮骨撕肉薅筋等毛骨悚然的行径,实乃金蛭蛊所致。”李堂道长扼腕叹息道:“比起瘟疫来,蛊毒这等阴邪之物更令人闻风丧胆。我与昌老道已然束手无策,采用麻醉止痛药石送他们一程,实属不得已而为之,若不然他们还得活活承受浴火之痛,于心何忍!”
“浴火之痛?”犹疑自己听错,户绾恍然想起百里弥音方才在宗祠外所言,遗体焚化行祭衣冠,心里便有了猜测,声音嘶哑震惊道:“你们......活活烧死患者?”
“我们亦不愿做地狱判官,奈何金蛭蛊如斯恶毒,蛊虫寄生于体内蚕食血髓大量繁衍,速度之快数量之多无法估量。宿主未断气便浩浩荡荡破体而出,黑压压四下蠕窜寻找新鲜人体,场面令人不寒而栗,难以控制。”昌池道人沉吟道:“事关重大断不可掉以轻心,为阻金蛭蛊蔓延,我们也是别无他法方出此下策。”
据李堂道长所知,金蛭蛊取自万尸湿地以腐尸为孵地的毒虫,经早已失传的巫蛊秘术所炼化,其阴毒无比,凡中此蛊者必死无疑。金蛭蛊极其敏锐,一旦发现寄主气息渐微便争先恐后纷涌而出,活活焚烧中蛊者成了剿灭金蛭蛊唯一行之有效的手段,可确保无一蛊虫流窜出来危害更多人。
“来人。”百里弥音招来两个随从,挥挥手示意他们将榻上的血人抬出去。随从似乎早有准备,各自抱着麻袋草席随时候命。
“且慢。”眼见他们欲将血人卷裹起来,户绾恹然叹了口气,道:“待我行针麻醉他的灵枢,封闭末梢活血以减轻疼痛感,你们再......作下一步打算。”
随从停下手,满眼征询之意望着百里弥音。见她敛了敛双眸默许,当下便收了手,退至屏风后。百里弥音背着双手如闲庭信步般踱至榻前,担心一会户绾近前施针时受患者侵扰,却故意端出一副瞧热闹的作态以掩饰她想近身保护的意图。
户绾自昌池道人药箱取出羊皮针灸卷,自手掌摊开。不过火烛温针此乃首次,以往安能不消毒。再次靠近血人时,户绾全然没有了恐惧,许是有了心理准备,许是百里弥音令她感到安全,许是对床榻上饱受剥肤之痛的血人怀着悲悯同情之心。
面目全非的血人此时不再挣扎动弹,直视户绾走近,眼神中不再只有痛苦。那是多么难解读的一双眼睛,似哀求似感激,对摆脱苦痛的向往,对告别浮世的超脱,对浴火重生的泰然......
施针入骨,户绾的手竟有些颤抖,一如她幼时初次执针。银针末梢迅速晕染成黑色,奇毒无比见者唏嘘,户绾却已双眼朦胧看不分明。
“啧啧啧......我说老东西,你怎么没皮没脸敢当户丫头的师父?”李堂道长瞅着昌池道人揶揄道:“你两日来煞费苦心无良计,户丫头倒是信手拈来,你不觉得无地自容吗?”
“哈哈哈......我丝毫不觉惭愧,反而骄傲不已。”昌池道人付之一笑,附在李堂道长耳边欣慰道:“绾儿纯良温善,即便与布农族人之间存在无法释怀的家仇国恨,却仍能以大义为重,慈悲为怀,己所之力普救生灵。暂且不论医术,单是如此胸襟岂是你我能及。”
那道拱门确实是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却通往黄泉,通往人间炼狱。当百里弥音的随从将血人裹入草席抬出拱门准备焚烧,户绾不忍再看,悄然自来路离开。
经过偏厅守冥祭司灵池时,户绾不经意瞥向百里弥音的灵位,竟觉心头不适。偏厅光线晦暗,隐约看到灵池前黑影晃动,仔细辨认下才发现是卫封。将近一炷香工夫了,他竟依然逗留于此,此刻如毛贼般专注翻弄着历代祭司的灵牌,全然不觉身后有人。
“师兄做甚?”户绾不禁好奇问道。
卫封弓着身子猝然一惊,打翻了身前的灵牌,回头见是户绾,不满地翻着白眼,连拍着起伏的胸脯责怪道:“这整面墙的灵位已经让我周身起鸡皮疙瘩了,你还要来吓我,差那么一点我也就有自己的灵位了。”
“不见得你害怕,不然怎一直在此不愿离开,这里有甚好瞧的。”户绾不以为然。
“说出来吓死你,来来来,你看这里,丁卯己丑癸卯辛未。”卫封随手拿起一个灵位,翻到背面,指着一行隶字道:“生辰八字全阴命格,再看下一个,己未乙巳辛卯丁丑亦属全阴命。”
卫封依次翻看偏厅的灵牌,户绾不明就里,轻轻翻转百里弥音的灵位,照着背面篆刻的小字念道:“辛亥辛酉丁巳癸亥,亦属全阴吗?”
“正是。全阴或全阳是极其罕见的命格,需年月日时均生逢阴属或阳属,几率极微。然而百里整十代祭司,竟无一例外律属全阴命格,绝不可能诸多巧合的。”卫封思忖良久,冷静道:“为何守冥祭司需要全阴命格呢?若要生一个阴命的孩子,阴年阴月尚可推算出来,再要精准到阴日阴时,除非人为控制。绾儿,百里弥音高堂可还健在?”
“师兄何出此言?”户绾狐疑道。
“我只是有一些猜测,若要确保未出世的孩子阴属命格,则当在产妇临盆前择阴日阴时强行引产,无论用外力或汤药,均容易致使产妇死亡。若百里弥音的出生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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