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问题宣之于口都要斟酌半天,多年前她还是玉清阙那个和师弟一起上修课的祁今。
小师弟就曾经问过她,“我要怎么让玉翎知道我……我和她……”
祁今那时候正忙着抄符箓,回了四个字。
只可意会。
总是旁观者清,别人对她的感情,她也意会,只不过身份置换,却又要斤斤计较。
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去看燕息。
垂眉敛首,又像是一个郑重的承诺。
这种话由祁今道出有些怪异。
燕息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深知这个人口舌上的不着调,十句话有九句是假的,剩下一句还真假参半。
偏偏到此时,却又真得让她难过。
她手指拢了拢,仰头一口一口地喝光了壶里的寄春风,咕噜咕噜的,惊得祁今阻止都来不及。
“你这样明日看来是不用出门了。”
她有些无奈。
“真是海量。”
“你也不准出门。”
她望着祁今,鼓着腮帮子,寄春风的烈性上头,一下子冲得她头昏脑涨,那双漂亮的眼眸荡着波光,欲语还休。
“不出门就不出门,反正也没什么事了。”
祁今伸手摸了摸对方的脸颊,真烫。
“你得陪我。”
“好。”
“你和岛主都说什么了,说到这么晚。”
“就是把宁霜流的信交给她了。”
“宁霜流是谁?”
“那个掌柜。”
“掌柜……?那只猫猫?”
祁今:“……不是。”
怎么会有醉得这么快的,寄春风的烈性祁今也知道,她喝了一口就觉得难受,这位勇士直接一壶,实在是有够豪气。
还问题那么多。
“你给我讲讲。”
酒壶咕噜咕噜地顺着屋檐滚了下去,寂静里碎了一地。
燕息顺势滚进了祁今的怀抱,吚吚呜呜地要求对方讲故事。
祁今无可奈何,“宁霜流是我的恩人……”
反正这位也醉得不省人事,讲也没什么的,“没她,我可能也没有今天……”
很多往事被她放在了特定的位置,宁霜流的托付她最后也完成了。
只不过故去的人再也不会知道自己当年其实误会了执明的决策,最聪慧的小弟子,窥得了天命,岛主又怎么舍得她去死。
只不过固执的人固执的一生固执的决定,也固执地死去。
执明弟子一生都窥探天机,却不敢与天斗。
千万年来唯独一人,想要翻覆。
岛主提起宁霜流,最后也化为嘴边的一口轻叹。
“她太冲动了。”
一个人,两个命数,每个人的轨迹都写在身上,执明的人能看清别人,却看不清自己。
祁今想起她们那短暂的交谈,还有对方无悲无喜的眼神。
最后落在那个红绳时隐约的波澜。
“我很感谢她。”
夜半风起,她抱起怀里还在嘀嘀咕咕的人进了屋。
窗未关上,月光照进屋里。
几缕落在榻上,祁今把燕息抱在怀里,她一直被保护着,现在却置换成了保护者。
一朵正在缓慢开放的花。
从前尘埃落定,以后的轨迹却也一语道破。
她许下了一个深重的承诺,却不知道怀里的人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燕息再问,她也会这样回答。
怀里的人一身酒气,一条腿还架在了祁今的身上,不知道自己在嘀咕什么。
隔了一会又翻了身,说热死了。
翻来覆去地折腾。
梦里燕息看到了很多人,也去了很多地方,盛京连夜的雨,不停歇的大火,流浪时候的冷风,身体的折磨……
她梦到自己死了,又梦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就站在远处看着她。
……
这种梦都很累,她也不是第一次做。
再次醒来的时候一眼看到的就是祁今的脸。
她的呼吸绵长,头发遮住了半张脸。
很少有这样的时候。
祁今总是起得很早,在惊羽的岛主府,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情。
即便是她们共游的那些日子,祁今也好像因为有太多心事睡眠很浅,总是天亮便起身,一点也不赖床。
导致燕息听温玄清讲祁今的以前,总是持怀疑态度。
百看不腻的一张脸。
梦里有,梦外也有。
看得越久,她就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最后嘴唇贴上对方的额头,从上往下,流连到下巴。
最后想再亲一亲,却被祁今睁开的眼吓了一跳。
“再亲要收钱了。”
祁今抬腿压住要跑的人。
“我又不是没钱!”
燕息喊道。
“你的钱还不是我的钱。”
祁今按着燕息的肩。
“这样吧,我给你亲回来,我长得那么好看,你又不吃亏。”
祁今差点没笑岔气,她摇了摇头,“这样不行,我得摸几把。”
“你真贪心。”
祁今捂住燕息的眼。
“不是说今天不下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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