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穆为防女帝不信,从袖中取出一封密旨,双手呈上,“此乃是先帝亲笔,家父为人臣,不得不这般做,望陛下恕罪。”
奕清欢接过后,细细看过,她是识得文帝墨笔的,她摇首怒道:“让朕恕罪,死去的无辜将士,又该找谁去讨还,卿该知调换粮草是兵家大忌。”
李穆也知此事难行,便垂下目光,道:“臣愿将功折罪,望陛下不牵连我李家满门。”
这便是他今日来的目的,劝不动父亲,只可行此举措,女帝贤明,不似文帝,中兴之主,应该会体贴下臣。
奕清欢沉默许久,密旨犹如当头棒喝,文帝防她如此,她虽不曾心痛,却感伤宫中那些孤寂的岁月。她问道:“朕并非暴.君,且说说你如何将功折罪。”
李穆见女帝松口,便将这些年安墨城如何行事都告知,先是让霍青接近安阳,套知玉玺下落,又命人去绑安阳,火烧别院。近日里,欲在围场兴兵谋逆,夺回旧楚江山。
女帝听后,并未恼怒,细细核算后,只问道:“安墨城兴兵,何处来的银子,朕记得中州王由安墨白继承,自然封地上的税收不属于他,他一小小文官,何来银子,你李家又非富可敌国,其间的缘故,卿可未细说。”
见女挑出可疑之处,李穆面色发红,道:“乃是救灾贪墨而来,安墨烨死后,这些银子便落入其兄手中。”
与她料想不错,奕清欢凝眸,目光落在案上的密旨上,淡淡道:“你为何要告知朕,若是安墨城杀了朕,你们李家可是复楚的功臣,功不可没,高官厚禄。”
李穆涩然,近日他隐隐感知自己境况有异,副统领行事更是越过他,他不傻,联想到旧事,自然可以看出女帝不再信任他。
况且,凌州城被围困时,安氏无一人有兵将之才,无一人可破陷境。更在城破时,安氏子孙如丧家之犬,仓皇逃窜;更甚者,有些去讨好暴民。皇家子嗣的风骨,丢得一干二净。
江北夺回凌州城后,他们更不必说了,争着拥功,抢夺皇位,满朝上下,朝臣痛心又无奈。若是安墨城谋害女帝,夺回旧楚,只怕会再现文帝暴.虐的行径。
他是臣下,也是百姓,不愿见到那番景象,换粮一事,亦是父亲的错,故而,他也求改过自新。
“臣知其大罪,然只求陛下宽赦李家。”他俯身叩首,姿态摆得很低,安阳在帐外听了一耳朵,她来此,无人敢拦,就连秦淮都不曾拦她的。
奕清欢依旧不言,注意到帘外的人影,便道:“此事朕亦明白,再有变故,你可告知朕,李家众人,朕亦可赦免。”
如此答复,才让李穆心安,他起身出帐,到在外等候的安阳,他略微迟疑,便俯身行礼。
安阳颔首,掀帘而进,他站在外间,顿了须臾,眉峰微微拧起,才踏步离开。
凡遇到难以抉择之事,奕清欢都喜欢一人坐于桌前,自己冥思苦想。在江北时,可与父亲阿兄明言,入宫后,就喜欢与阿蛮说说,起初孩子小,只会睁着圆润的大眼睛,执着地望着她,后来,也会为她出谋。
自登位后,便真正无人叙说了。
灯火下,那人案后端坐,似是疲累,用手揉着额间,暖光的光晕照在她的身上,仍是驱不走她身上的浓浓孤寂。
安阳走过去,也不扰她,伸手落在她的肩上,为她捏捏肩,阿嫂教的,有助于缓解疲累,不过她刚捏,就被陛下拉过去,坐在她的腿上,整个身子被她揽入怀中。
奕清欢并不说话,稍稍前倾了身子,蹭了蹭安阳的颈子,低低道:“阿蛮,你方才去了何处?”
她很少有这般低落的情绪,安阳猜测许是被方才政事扰的,她柔声安慰道:“陛下,若累了,我们出去走走吧,或许心情会好些。”
“不去,走了一整日,我累了。”
安阳:“……”
陛下怏怏不悦,安阳也不知如何是好,她先想着方才自己偷听到的事情,安氏欲做乱,李穆来告密,只是他这首告,存着嫌疑,不知可信还是不可信,陛下约莫着自己也拿不准。
李穆为人清明,俊才良贤,是为可信,可是行谋逆之事的乃是他的父亲,若是为其父亲蛊惑,遵从孝道,借机迷惑陛下,错信于他,就会大错特错。
是以,这个决定很难很难。安阳蓦地有些心疼陛下,看着案上堆积的奏疏,她凑近陛下耳畔,认真道:“以后,我也可帮你的。”
只一句,便将女帝逗笑了,她直起身子,双臂将安阳身子禁锢在自己怀中,眸中温柔如月光倾斜而下,落在安阳身上,她笑道:“只要小殿下乖些,勿要整日寻思着给我立皇夫就好,其余之事,我可应付得来。”
提及立皇夫,安阳脸色又红了,奕清欢笑着去捏她红得发烫的耳垂,道:“这是你最不乖的,以后还想着再逼着我吗?”
安阳不傻,自是听出了她的逗弄之意,不过陛下已然从方才的神伤之中走了出来,她释然笑道:“我很乖的,不过陛下方才可是在想着李穆是否可信?”
提及正事,奕清欢神色冷了冷,多了股睥睨天下的风韵,安阳心思欢喜,她伸手替她揉了揉不悦的眉心,奕清欢便弯了弯唇,“我在怀疑,可是苦无头绪,小殿下有何想法?”
这是询问她的意见了,奕清欢抱着她,凝视着她眼中澄澈的涟漪,她知晓安阳单纯,观看事物后的思绪还与从前一样,春来秋往那次一眼看破他人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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