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肩走在皇宫甬道上。
夜幕低垂,带路的宦官手持宫灯照亮,其实挂在晴朗天际的明月早已将铺着层薄雪的宫道照得亮亮堂堂。卞珑背着手,缓慢向前踱步,一方面是为了配合身边女子的步速,另一方面,他还沉浸在刚才发生的那幕不可思议之情景所带来的惊讶中——虽然曾经见过她用鲜血救治冻僵的雀仔,可是眼睁睁看着行将就木的老人,全身被乳白色的光晕所包裹,分分钟便可自行起身,嚷着要吃要喝…这件事情怎么都令他难掩愕然之情。
鱼若安偷眼看着自己身边的男子,微蹙眉头,小心翼翼的开口道:“小哥哥,你是否…后悔了?”
“嗯?”卞珑听到她的声音,骤然回神,半晌才反应过来她所指何事,立刻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伸出手,示意她牵住自己:“傻丫头,又琢磨什么呢?”
“我知道小的时候不懂事,曾经逼着你和爹爹答应我一些荒唐的事情,可是…”鱼若安没有去牵他的手,低下头来,只觉得自己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落泪:“就算皇上答应了我们的婚事,可是问问你自己,你真的能够接受我吗?不用说我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无父无母,况且我体内这颗跳动的心脏…已经将我变得不人不妖了。如果你后悔,我一定不会怨恨,我知道自己的情况,也绝不愿意委屈你半分…”
卞珑突然停住脚步,抓住她的肩膀,稍用力便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
随行的宦官见状,早就退到远远的地方去了。
“说的没错,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已经答应过,要做你的夫婿了。”
他的声音似乎来自很遥远的地方,但怀抱的温暖却近在咫尺,鱼若安静静听着,眼眶发酸,强忍着不愿哭泣:“但是你这笨蛋啊,今天我在父皇面前说要娶你,可并非是因为儿时戏言,我是真的喜欢你,爱着你,我想要永远跟你在一起,想要你成为我的妻子,我孩子的母亲…这样的心情,你就这么难以理解吗?”
“可是…”鱼若安在他胸口闷声喃喃道:“我并不够好,我又如何有资格留在你身边?有资格接受你的感情呢?…”
卞珑轻轻放开她,低下头,无比怜爱的抚摸着她的发鬓:“这句话,是应该我来说才对。安安,我并非你想象的那样完美,有太多龌龊是我难以启齿的,除非有一天,我完全肯定自己拥有了你,那时才敢轻易开口,否则…是我在害怕失去你,是我在祈求你的靠近。当年在落霞山的时候,你就是成为了我生命中唯一的光亮,直到现在,从未改变过。”
“可你之前,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
鱼若安的心很乱,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时间和生命,一直在祈祷得到他的垂青,可梦寐以求的感情就在面前的时候,她却充满了迷茫和不确定…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她一直都非常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可是现在、眼下,却又为何如此困惑?!
“我的人生就像一段腐烂的木头,又怎么敢轻易种上兰花呢?”
卞珑看着她的眼神,有种令人心碎的悲伤,鱼若安突然意识到往常那种温暖的笑容,似乎就是他的一种伪装,一块面具,掩藏着他真实的情感,甚至骗过了痴痴恋着他的自己。
“我曾经以为,所有的希望和温情,都随着落霞山的那场大火,随着师父的离去而消逝了,虽然并没有你的消息,可我怎么都无法相信,一个八岁的女孩,如何能在荒郊野岭存活下来,于是在我心里早就将你埋葬了,连同我全部的感情和温柔,一同埋葬了…”
他扶着她的后脑,将她贴近胸口,让她听着自己的心跳,似乎想要用这种办法令她明白自己真挚的情感:“直到再次见到你,我都不敢相信,像我这样的人,上天竟然还能给予第二次获得幸福的机会…我试着否定,试着逃避,我害怕看到你热情的目光,甚至害怕你说喜欢我,我以为只要拒绝,就不会再承受失去的痛苦,但是事实证明,我才是全天下最蠢的男人…安安,我爱你,有了你,我才可能像个人一样活下去,才有可能找回那些失去已久的东西,但是你愿意接受这样的我吗?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鱼若安难以相信,这个在她眼中完美到毫无瑕疵,永远自信坚强的男人,竟然也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她心疼他,这种感情早已超越了男女之情,他早已变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看到他难过,她的灵魂都会痛的哆嗦。
鱼若安张开手臂回抱了他,就像个母亲安抚自己的孩子,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清亮的月光中,这张比女子更加精致美艳的面孔更像玉琢雪雕般晶莹剔透,宝石般的眼眸中略显湿润,殷切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待判决的囚徒。
“小哥哥,这世上我唯一无法拒绝的,就是你啊,凡是你需要的,你喜爱的,我都会为你做到,就算是要我付出生命为代价,我也心甘情愿。”
卞珑收紧双臂,将她牢牢锁在怀里。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像是欢喜,也像是抽泣,两个人紧紧相拥,似乎连体婴似的难分难舍,似乎错过十年的亲近要在这一刻全部弥补回来…直到距离不远处的宫门口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
“鱼姑娘?!是你吗?!你看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侯爷已经回府啦!”
眼前突然闪过九方夜瞭的影子,鱼若安猛地抬起头,却见宫门前停着一辆结实的马车,站在车边的不是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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