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立在楼头,手执洞箫,吹奏起来。缓缓的音乐流动,那是期盼心上人早日归来的心声,缠缠绵绵,共归于天涯。一曲胭脂泪,几诉妾思量。适有词云:征夫数载,萍寄他邦。去便无消息,累换星霜。月下愁听砧杵起,塞雁南行。孤眠鸾帐里,枉劳魂梦,夜夜飞扬。想君薄行,更不思量。谁为传书与,表妾衷肠?倚牑无言垂血泪,暗祝三光。万般无奈处,一炉香尽,又更添香。
一抹晶莹的泪珠从她那美丽的左眼中滴下,映射着初升的太阳,分散着七彩的光芒,断延抬头看着,俊美的脸上满是感动的忧伤,这美丽的景象,她一辈子也忘不了,这首曲,辗转悱恻,让她柔肠寸断,有一种下马飞奔过去的冲动。突然觉得面颊凉凉的,原来已经留下泪了,她,第一次为一个人,流泪了。
静儿看着少爷,其实马队里所有人都看着她。这个年轻的将军,一直抬头看着楼头上的少女,那面上的表情,让任何人看了都心痛,她似乎正在经历着难以言表的分离之痛。那少女的箫声,凄凄切切,婉转柔情,似在诉衷肠,又似表离怨,杜鹃啼血,让人哀叹不已。少年将军面朝初阳,嘴角挂上了微笑,她看着楼头少女,似乎在告诉她:放心,我定会早日归来,与你相会。然后,那星辰般的瞳眸里,竟然有晶莹的液体流淌而出。少年不识泪,何知泪咸苦,而这少年将军,真的流泪了。她挂着泪痕的微笑,几乎成了当时马队里所有人心中最美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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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北侯马队从乾元五年十二月初五出发,要途径司州,永州,上鹰和汴州,最终到达梁州,也就是镇北侯的驻扎地,预计要花费一个半月的赶路时间,不计算坏天气带来的影响。而现在马队正走在京畿城外的官道上。
“看来要在马背上过年了。”静儿抱怨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一旁一个壮汉将军搭腔道,“军人嘛,不谈什么过年不过年的,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是啊,断延不禁开始想念起前世一种长了两个固定铁翅膀的大疙瘩了。不过,她却丝毫不后悔骑马出行。来到这个世界后,断延几乎没能好好看过这个世界。出城之时,因为笼罩在离愁的阴影下,根本连京城都没怎么看,她回头看着渐已模糊的京畿轮廓,建康啊,那可是一千年后她出生成长的家乡啊,它的古貌都还没有好好看看呢。
不过,现在他们走在管道上,两边是一望无垠的田野,已入冬了,田里的冬小麦已经秋播下去了,田野两边堆着成山的秸秆。村户三两家,散乱在田间,断延还能看到有农夫在晒场上剥着玉米粒。这番景致,对于断延来说真的是从未见过。她自小就在家乡没怎么出去过,只有一次父亲带着她坐着飞机去国外看看,唯一一次出城看看就是那次考古,她原本以为自己有机会能够走遍全国。事情总是照着一定的轨迹走着不是吗?
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虽然带着丝丝凉气,却让断延清醒不少。她知道一直沉浸在离别的悲苦中是无济于事的,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尽快把握回京师的机会,虽然这真的很困难。她目光扫过马队一行人,他们名义上是回京师领命抗击党项族,实际上是来完成太上王的阴谋,将自己押解去梁州的。为的是将自己逼上边境,作为质子,胁迫杨元尚老老实实抗击北朝侵犯,不要有什么小动作。只可惜,自己完全没有办法改变现状,只盼望那笔军饷在途径梁州之际能够给她带来一线希望。
静儿这个小丫头还是那么心地单纯,丝毫不知现在少爷是个什么处境。第一次出远门的她极为好奇,一路上蹿下跳,东看看西看看,显得天真极了。
“少爷少爷,你看,那座山是什么山啊?”
“是军望山。”
“为什么叫军望山啊?”
“因为……”
“那是因为八百年前有一个名将在此抵抗敌军来犯,孤军无援,最后只剩下几个战士,他们站在山头上,望向国家的方向,最后壮烈牺牲。为了纪念他们,所以取名叫军望山。”断延刚想回答,刚刚一旁搭话的壮汉将军却抢先回答道。断延立刻感兴趣地看着他。
这人长着一副莽汉样,高大强壮,满脸的络腮胡子,没想到却是个知道典史子集的人。而且总是带着一副微笑的面庞,给人极为随和的感觉。气息极为沉稳,不知修了什么内功,他的兵器是一把长柄大锤,显得很沉重。看来此人不简单,断延立刻给了他这个评价。
“不知这位大哥怎么称呼啊?”
“呵呵。”那人腼腆地笑笑,摸摸后脑勺,“俺叫侯安都,齐鲁濠州人。”
断延也冲他笑了笑,立刻好感度提升了。这个将军似乎不大一样,其他人对自己都若即若离,多有防范,只有他乐意接近自己。人憨直诚恳,腹中好像还有不少知识,看起来很不错。不过另断延惊奇的是,静儿这丫头似乎对大汉不大待见,开口就道:
“我们家少爷说话,你插个什么嘴。”
大汉立刻窘在原地,傻笑着不知该怎么回答。静儿看他那样,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断延笑笑,看着远处的军望山,这座山记录着的是军人的传奇,那是否有一天,史典上也会有自己的名字和故事呢,那些挥剑如雨破军如风的传奇。她回头看着渐已消失的建康城,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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