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如同千千万万的新手父母一样,正为好不容易的中年得女而高兴着。
在周家里的那些阴霾,并没有体现在他们身上。
潘美凤十七八就嫁给周家平了,当时领证这个说法在乡间还不大通用,他们办了桌酒席就算成家立业了。结婚十几年来,潘美凤没有添过一儿半女的,两人攒齐钱去医院查过一次,却没查出原因。当时饶春琴知道这事以后,以死相逼他们离婚,周家平偏又死犟着没离,此后婆媳关系就越来越差,最后已经势同水火。
这次潘美凤怀孕,周家平以为饶春琴会改观,因她身体不便,这才又把她送到乡下老家请母亲照顾。
结果谁能料想,他那个最爱生事的老母亲又惹出这事端。
周家平低头在山辞额上亲了下,仍是满目的爱意,“以后咱们一家三口,在城里好好住着。”
山辞的身躯瞬间僵直。
亲、亲、亲吻这种东西,实在是太不适合她了!
潘美凤平时就跟他住在学校分配的教师宿舍里,那是条胡同,胡同里有好些院子,每个院子里都住着四户人家。成家立业的老师,只要交点钱递个申请,就都能分到。
潘美凤软声道:“好。”
千恩万谢地送走了产婆、三毛他们,周家平又给他们一人包了个大红包,这才傻笑着往回走。
刚回病房,就愣了。
饶春琴不知什么时候带了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跑到医院,把潘美凤往外面拖,几个护士都在拦着,却被那些人高马大的壮汉给甩到一边。
饶春琴站在一旁双手叉腰破口大骂,“你这个赔钱货,住医院多贵?生个小拖油瓶,好意思住嘛你。”
周家平眼底血红,“妈,你在干啥!”
饶春琴还是给这个儿子面子的,“儿啊,娘这不是在给你省钱吗?”
周家平一字一顿道:“我不用您这样给我、省、钱。”
饶春琴跳脚了,“好啊你,你翅膀硬了是不是?娶了媳妇忘了娘了是不是?老娘告诉你,老娘可是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才把你拉扯大的!”
周家平木然道:“是,我欠您生养之恩,但是美凤不欠你吧。”
饶春琴愣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周家平背过脸去,“以后,她没您这个婆婆,您也没她这个媳妇。”
饶春琴先是一呆,转念又是大喜,“儿啊,你想通了是不是?你要跟她离婚了!我就说,凭你现在的身份,出去还能找个黄花闺女,到时候给娘抱个大胖孙子!”
饶春琴的喜色溢于言表,病房里的小护士看得都是一脸鄙夷。
周家平却直直盯着他娘的眼睛,“不,我的意思是,以后,她就不孝敬你了,儿子我呢,该孝敬的还是得孝敬,只是再登咱周家的门,就不那么勤了。”
饶春琴这下听明白了,脸色瞬间煞白,手指着周家平哆嗦着,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你是要跟我断绝关系是不是!”
她说完就“哎哟”一声,直直地伸手扶腰倒了下去。
站在她旁边的乃是饶春琴的亲弟,立马一手扶住了她,顿时被她粗壮的身躯给压得有点透不过气来,忍不住咬牙低声道:“我的亲姐欸,这跟咱们说好的可不一样,你装得有点过了哈,我扶不劳你。”
饶春琴脸上的冷汗涔涔流出,忍不住惨叫一声,“放屁,老娘我是真的闪到腰了。”
她哎哟哎哟叫着,她弟弟经受不住这力道,两人齐齐到底,发出重重的闷响。
山辞见状这才得意地缩回了手。
叫你狂!叫你狂!吵到我睡觉了!
周家平素日宽厚,但是这种老实人倔强起来,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正好宿舍那边,周家并不知地址,周家平又跟学校里通了气,不让他们告诉周家人,一时半会,竟也带着孩子瞒了下来,安生地过起了自己的日子。
饶春琴闪到的那下腰也不是盖的,在床上挺尸了快一年才全部恢复过来。
潘美凤夫妻在县城里住着,万事不管,伺候病人的事被丢到了陈红彩头上,气得她是骂了好几天的娘。
没有了潘美凤做靶子,陈红彩跟饶春琴的婆媳关系也渐渐不和起来。
闲话莫提,时光一晃而逝,已然过了几月,到了周善上户口的日子。
民警给他们登记的时候,俩夫妻才想起,这些天忙来忙去,愣是还没给孩子起好名字。
周家平是个语文老师,潘美凤急了,一手抱着孩子,空出来的那只手就在周家平的大腿上一掐,“别丢份啊,赶紧给咱们娃起个名。”
他们还在这边商量,作登记的民警已经不耐烦了,“同志你们快点,别人还等着呢。”
周家平一紧张,脱口而出,“周善,就叫周善。”
周家平别无他求,只希望她秉性善良,持着善念,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生。
民警点了点头,把这名字写上去,跟随山辞一生的新名字就此敲定。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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