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簪点了点头旋身进殿,伊芙馆里驻守着几个宫女,四周的鹅黄色帷帐都拉了起来,殿中是融融的温暖的光影。林成微躺在床上,粗重的呼吸被喑哑的嗓子度的愈发嘶哑难听。
冯簪端着铜盆走向床边,一双眼睛紧盯着林成微,成微感受到她的目光,疑惑的看看来人,片刻之后,成微眼中有了然的无奈,轻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留一个人伺候就是了。”
几个宫女应声下去,冯簪放下铜盆,摘下面纱,铜盆里的水敲在盆璧有玲玲声响,清脆而悦耳,冯簪端正坐在床边,俨然一副宫嫔模样,轻声笑道:“林小姐,别来无恙啊。亦或是我唤错了,雅嫔?”
成微泛起一丝苦涩与嘲弄的笑意,声音依旧喑哑:“裴清竹,果然是你,第一次听到你的名字,我便有疑心。再见你,便是眉眼精致,并非阿簪的粗犷精干,我便知,你用了她的名字。”
冯簪轻轻一笑道:“你向来耳聪目明。”
成微对这样假意的赞赏嗤之以鼻,虚弱道:“我只是好奇,你那样高傲,怎肯放弃身份,以区区奴婢的身份过活?”
冯簪眼中有猎猎恨意,“当年入宫为奴,阿簪为了护我周全,我俩便换了名字,可阿簪命薄,死在吕司衣手上!”
林成微听冯簪讲述,闭上眼道:“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过活?——可你们终究不同,世家小姐的姿容仪态,奴婢是学不来的。”
冯簪淡笑,面容愈发恬静合度,全然没有为奴为婢的寒酸小气:“相别近十载,雅嫔还记得我的‘姿容仪态’,当真是清竹的荣幸。”
“荣幸?”成微轻笑一声,愈发凄然,“只怕你的荣幸,是我的不幸吧?”
冯簪恬然说道:“你还如往日一般聪慧。我在浣衣局八载,这么多年养精蓄锐就是有一日能够重见天日,把我父亲的账一笔笔算在林伏坚头上!”
成微冷哼一声,不屑道:“初见你,若非容貌相去甚远,我未必认得出你。”林成微嘲讽笑道,“你早已同宫中的奴婢一样,你这般期期艾艾,怨了九年,当年裴府大小姐的风姿早被磨灭殆尽了!”
“裴府大小姐”五字入耳,冯簪眼底骤然燃起一丛火苗,狠狠道:“你还敢提——”冯簪突然笑起来,“也罢,我原本打算慢慢找你父亲算账,却不想他自己把女儿送进宫里来!如今,便也让他尝尝失去至亲之痛!”
成微紧紧攥着被褥,猛然松开手来,凄然笑道:“林家有负于你裴家,你如此行事,也是意料之中,我又何须惊讶呢?”
冯簪眼底尽是执拗与痛楚:“杀父弑兄之仇,林成微,你又怎能体会的到?”
“杀父弑兄?”林成微冷笑不已,厉声道,“灭你亲族的是先帝!你何不找先帝寻仇?!”
冯簪眼中纵然燃起怒火:“若非林伏坚谏言,先帝怎会怀疑到我裴家?”
林成微愈觉好笑,嗤笑道:“谏言的言官有多少,你和裴将军心里都清楚,何必自欺欺人?裴清竹,你倒是没了以往那份聪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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