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涉及端仪之事,熙妃都是这样的神态,一扫往日的颓靡和温和,就连一双淡泊的眸子也染上几分狠戾。安檀见怪不怪,缓了口气道:“那顾贵人,姐姐很喜欢?”
熙妃的眼眸淡下来,“算不得喜欢,只是她很懂规矩,对念瑾也很好。”
安檀了然,也不由有些疲惫,只说:“如姐姐一样,咱们都是为着孩子罢了。”
两人絮絮半宿,直到四更才有了睡意。夜露重得很,安檀便留了熙妃在殿中歇息。
安檀看着熙妃入睡,倾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只是静静的半分响也无。安檀披衣起来,手中捏着软缎花的袖口,丝绸细腻如同婴儿的肌肤。明月悬在窗外,把宓秀宫照耀得恬静,似乎一切都融化在月光之中,似乎周禁城的夜原本应当这样静谧如斯。
——然而并不是,这样的静谧不过是表象,是暗流涌动之上的平静。至少今夜的暴室,并不平静。安檀暗自笑了一下旋即心底生厌,倘若她还是王府中万千宠爱的柳侧妃,许不会有这样多的忧思。
不,并非如此。安檀在心中摇头,在哪里都是一样的,王府中,宫中,在哪里,女子的嫉妒之心,都尤为可怖;在哪里,都求不得一世长安!寻常百姓家尚且三妻四妾,不过是面上和睦,背地里的斗争并不少,更何况是帝王家!
这样多年来,纵使奕澈钟爱安檀,身边的女子也那样多。安檀竟也觉得这宫中,太多的莺莺燕燕教人眼花缭乱。许着世上只有一双人是美满的,安檀念起哥哥与嫂嫂,那样的相敬如宾。人人都道举案齐眉到底失了闺房之乐,殊不知,举案齐眉的夫妻才是最最长久的。
安檀叹了一口气,思虑着零零散散的记忆,如此一来,愈发没了睡意。安檀自己坐着,直挨到东方泛白,才勉强唤来婢子梳洗,与熙妃携手前去凤仪宫请安。
如玉病着,由小怀子陪着在太医院歇了一夜,脱了险才被送回房中。安檀许她好好歇息,自个儿身边便由顾怜服侍着。
顾怜是平日里殿中的茶水丫头,别的不说,这昭阳殿的许多奴才中,顾怜只听如玉的话,也算是忠心耿耿,只是顾怜倒底年纪小,虽灵巧,却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一味低头跟在安檀身边,也不言语。
熙妃靠在轿辇上,揶揄安檀道:“你宫里的丫头个个年岁小又伶俐,往后到了替她们指夫家的时候,够你操劳的。”
安檀但笑不语,顾怜的脸却红的如苹果一般,低着头讷讷道:“娘娘就别凑奴婢的趣儿了。”
顾怜也知道安檀许她跟着请安,便是有意抬举她做昭阳殿的大丫头,规矩自然不能做岔了,但安檀素来喜欢能说会道、心思敏捷之人。顾怜既有了这样的机会,自然要抓住的。
安檀见顾怜也有了平日里如玉的气质,心下欢喜,道:“顾怜聪慧,我原是极喜欢的,只是宫中事多,一直没有提拔起来罢了。如今用起来,若不然埋没了去实在可惜。”
熙妃道:“如玉大方,心思细腻。叶桃是聪慧,却嘴快了些,也被你打发去了姜修仪那里。你身边能用的奴才不多,是该提拔些。只是要仔细,咱们进宫才几个月,你吃这奴才的亏算来也有两遭了。”
安檀知晓熙妃所言冯簪与如今的杜蘅之事,心底升起几分不爽快。本欲开口驳回些颜面,又倏然念起叶桃,不由有些失落,也不言语,只点头应下。
片刻就到了凤仪宫门前,安檀和熙妃手下了辇,已有一双手亲亲热热挽住了熙妃。安檀定睛一瞧,不是薛静芬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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