蚊蚋般应了一声,垂着眼帘,不敢去看石寒此时的神情。
良久的静寂。
“来,把这碗汤药喝了。”石寒侧身取过了身旁桌上的药碗。
“凉了?”她犹豫道,“我让她们热了来……”
“不必了。”杨谨探手夺过那只药碗,一扬脖,大半碗黑褐色的药汤便被她一口气灌下肚去。
石寒的手,还保持着之前端着药碗的姿势,僵直在那里。
她眼睁睁看着杨谨一口干尽那碗瞧起来就苦哈哈、闻起来更让人受不了的药汤子。那应该不是一碗醇香绵柔的佳酿吧?
这孩子的动作,透着某种不明意味的果断与……决绝。若说果断是一种好品质,那么决绝呢?
石寒的心底腾上极不好的预感。
“这药方子是贾老爷子开的吧?”杨谨盯着碗底的药渣,问道。
石寒挑眉,奇道:“你喝出来了?”
“他开方子的习惯,我知道。”杨谨依旧盯着那药渣,就是不肯抬头看向石寒。
石寒面上有些不大自然,心中暗惊杨谨的聪明善察。在她的印象中,谨儿同贾郎中也只见过几面吧。都是在保和堂中,自己带着她了解庄中的产业时候,可她与贾郎中充其量也就交谈过十几句?竟能从细微处探查出开方子的便是他……
石寒心里忐忑起来。她偷偷地打量杨谨的侧颜,暗自猜测着这孩子究竟听去了多少之前的事。
而她突然称呼自己“小姨”,是因为昏厥之前发生的事以致心灰意冷呢,还是被什么话头儿刺激到了?
若是前者,是石寒期望的结果。可若是后者呢?
因着这份不确定,石寒不敢轻易开口,打算只先顺着杨谨的意,探究一番再说。
“我的伤……”杨谨顿了顿。她不想吓着石寒。
“我的伤不止贾老爷子给看过吧?”她的情况,她自己最清楚不过。昏厥前的一瞬,她丹田内乱作一团,内息纷纷出了岔子,这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是天大的灾祸。稍稍出一点儿闪失,就是要命的。所以,她才会以为自己即将不久于人世。
然而,此时,那些皮外伤被上了药,包扎得极好,这倒在其次。最关键的,她体内纷乱的内息此时已经各自回归正位,丹田内温热绵绵,是一个习武之人正常的状态。这便说明,在她昏厥期间,必定有某个武学高人救了她。
须知,武学之中的各门各派皆有其独特之处,尤其是在内力方面。真正的高手,通过探查对方体内的内力,便可能查知其修为、武功门派等。而杨谨,她精通三门内功心法,尤其是面具前辈所教的那一门,是绝不可让旁人知道的。
所以,由不得杨谨不紧张。
而这其中的关节,石寒却不懂。
“贾郎中说,你是习武之人,可能是内力出了岔子,这个他医不了。后来……佩琳请来了崇家庄的’金刀‘崇老英雄,为你疗治的。”石寒如实道。
“金刀”崇老英雄?杨谨蹙眉。
这个名号,似在哪里听过似的。可究竟在哪里,她一时想不起来了。
她猜想,这个崇老英雄八成已经查知了她的内功渊源。所以,这个人的来历,她必须探查明白。她当年答应过面具前辈,绝不向任何人透露曾跟他学过,她不能辜负了面具前辈的信任,不能言而无信。
“有什么不妥吗?”石寒见杨谨皱着眉,不安问道。
“没什么。”杨谨淡然道。
无论再发生什么事,她都不能再让石寒为她担心了。何况,她今后……也没什么立场让她为她担心了。
“谨儿,你要做什么!你还有伤……”石寒见杨谨掀开锦被,作势要下榻,慌忙阻道。
这么一拦阻,于是造成了站起来的石寒与半坐半起的杨谨撞在一处的局面。而杨谨的鼻梁,刚好撞在了石寒的胸口——
顿时,两个人的身体都僵直住了。
蹭在脸上的衣料,是顺滑柔软的丝质;而那顺滑柔软之下,是更加柔软,柔软得令人心跳如鼓的……曲线,独属于女子的身体曲线。
一瞬间,杨谨的脑子里白茫茫的一片,像是突然被毫无征兆地丢进了铺天盖地的棉花堆里……
没错,棉花是白的,软……的,恰如石寒的那一处——
杨谨的脑中轰然作响。无尽的白绵绵登时幻化作另一个画面:当日,她抱着石寒近乎赤.裸的身子,她为她解毒,她为她渡气;她的一只手,覆在她软滑的小腹上,另一只手,则扣在她的……心口上……
一如此时的绵软。
鼻梁被撞到,不是该又酸又痛又想掉眼泪吗?何以,她此刻,心里面又甜又涩又想掉眼泪?
果然,无论怎样的感觉,都是令人难过的,不然,为何泪水在眼眶中充盈着,如斯难受?
杨谨呆呆地想。
“我的伤,已经没事儿了!”杨谨惊然跳离还呆滞着,尚未醒过神来的石寒。
“就是……就是些皮外伤而已!”她又忙着解释道。
说话的同时,她人已经退到了几尺外,扯过搭着的自己的外袍,裹在了身上。
刚被杨谨的鼻梁撞到胸上的时候,石寒既惊且窘,还有些被冒犯的愠怒,那些质问杨谨慌张毛躁的话几乎就要冲口而出了。可下一瞬,这孩子居然避瘟神似的逃开去,好像自己是个丑八怪,她生恐沾到碰到折了身份似的。
石寒的自尊心,于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我就这么不堪,以至于让你避之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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