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寒石山庄吗?梦中的她,痴痴地想着。
既是到了寒石山庄,那么那人,她可在?
她不顾一切地狂奔向那片海棠林,她在海棠林中狂奔,找寻……可是,除了满树满眼缤纷绚烂的海棠花,哪里有那人的影子?
杨谨潸然欲泣。她无助地立在层层树影中,仰头看着那随风绚舞的漫天的海棠花瓣,她想大声地喊“石寒”,或者“杨熙”。可任凭她拼尽全力,喉咙里仍是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杨谨急得几乎落泪。有生以来,第一次,她无限地惊恐起来,近于绝望的惊恐。
她怕,在这苍茫的天地间,从此以后,便只余她一人,独行……
“……熙!”她竭尽全力,也只发出了这一个字的声音。
接着,胸口翻涌,强烈的烦恶之感冲向喉咙,一股子甜腥的滋味。
我这是要吐血而亡了吗?梦中的杨谨想。
就这样死了吗?她凄凉地想着。
终究,母仇未报,也未再见到……她。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想法似的,梦中的她,忽然觉得脚下颠簸个不停,头顶的天空也急速地颤抖起来。天旋地转一般,像是地龙翻滚,正在发生强烈的地动,更像是……整个天与地都在一辆巨大的马车上上下颠簸。
杨谨绝望了,她不甘心就这么死去。
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她无声地嘶喊着——
“你……”气血翻涌,脑中眩晕。
再也没有机会了吗?
“……熙!”她用最后的力气喊出这个字。
然后,天崩地陷,将渺小的她掩埋了……
杨谨疲倦地睁开眼睛,入目处,是头顶的床帐。
这是……床榻?
她尚未适应初醒的状态,半是迷蒙地瞄着那床帐上繁复的绣纹。
这是哪里?她晕乎乎地想。
她记得她喝醉了,倒在了雪地里,然后……然后就到了这里?
这是个陌生的地方,却又,不陌生……
杨谨一激灵,随着她的清醒恢复如常的嗅觉告诉她,有熟悉的幽香离得她很近,很近。
就是,她梦中苦苦追寻的那抹幽香!
“醒了?”有脚步声靠近,那把子嗓音,是、是——
杨谨霍然坐起,顾不得急于起身带来的晕眩感。她双眸瞪得大极了,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聘聘婷婷向自己走来的美好身影。
几个月不见,她的个子见长,人却清瘦了许多,本就大而亮的眼睛,在那张瘦成巴掌的小脸儿上,此时看着,更令人心生怜意。
石寒端着托盘的手禁不住抖了抖,恰如她此时的心。
克制住异样的情绪,石寒微微用力,双手攥住了托盘,不着痕迹地遮掩下自己心中的繁乱。
杨谨屏息,紧紧盯着她,一步一步,来到自己所处的床榻边。
不论石寒走着,还是停下,或是将托盘放在身侧的桌上,又在她的身侧坐下……这些,杨谨都不管,她只管目不转睛地凝着石寒的脸,石寒的眼,恨不得看到她的骨头里、神魂里,紧紧地缠住、嵌入她的骨髓,永久地驻扎下去,再也不肯离开。
“还难受吗?”石寒柔声的问话,打断了杨谨痴狂的思绪。
她茫然地看着石寒翕动的唇,她知道石寒刚才说话了,但是至于说了什么,恕她忽略了。
石寒无声地叹息,眼中有无奈的情绪划过。不知是无奈于杨谨痴傻地听不到自己的话,还是无奈于自己对她这副没出息的模样竟心疼多过恨铁不成钢。
也许,两者皆有吧?
石寒于是不打算再和这个傻子一般计较,她拧身端过一旁托盘内的碗,递给杨谨,道:“醒酒汤,喝了吧,会好受些。”
杨谨压根儿没听进去她说了些什么,她的思绪依旧流连在石寒的脸庞上,唯一的区别,只是,之前她想的是“她瘦了”,而现在,她想的却是“她的唇色还是不错的”。
身为一个医者,所谓“望闻问切”,这个“望”字嘛,自然包括望唇色了。杨谨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妥。
然而,接下来,杨谨脑中的想法便转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唇水润润的,看着就很解渴……”
巧的是,杨谨此时正因为醉酒后的反应,而口干舌燥得紧。
石寒举着那碗醒酒汤,示意杨谨接过去喝掉。
杨谨却失了反应,只痴痴地盯着她的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石寒再次无奈,抿了抿唇,道:“还需要我喂你喝吗?”
杨谨总算寻回了魂儿,愣了愣,那个“喂”字瞬间令她联想到了石寒“水润润”“看起来就很解渴”的唇瓣。杨谨的脸登时红了个通透,她忙接过石寒手中的碗,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两个人的两只手,因为递碗的动作指尖相触。杨谨无暇细思,石寒却在她接过碗后,指尖缩了缩,收回掌心中,轻轻攥紧,拇指缓缓地摩挲过刚刚和杨谨的指尖碰触的地方。
心心念念的人,终于得见,这会儿,莫说是醒酒汤了,便是喝下一大碗砒。霜,杨谨都甘之如饴。
不过,理想与现实永远都是有差距的,她实在是低估了醒酒汤的威力,或者说,她根本就没去想大口喝下去会是怎么样的结果。
咕嘟,咕嘟……
杨谨倒是喝得豪迈。
直到大半碗醒酒汤进了肚,杨谨的味觉彻底复活,一张俊丽的小脸儿也别开生面起来——
眉毛是拧着的,鼻子是皱着的,嘴角都是耷拉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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