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痛快。现在,他喂过牲畜丢下搅草g子又走进轧花机房,踩得轧花机又哳哳哳哳
欢唱起来。
正月初三准备给孝武完婚,亲朋族人都劝他缓一缓,缓过了眼下的乱世再办,
甚至亲家冷先生也趋同这种意向,但他却一口咬定不改初衷:“他闹他的革命,咱
办咱的婚事,两不相g喀!农协没说不准男人娶媳妇吧?”他把二儿子孝武的婚事
完全j给长子孝文去经办,让其熟悉婚事中的诸多礼仪以及一些注意事项,而他自
己只是在重要环节上帮助孝文出出点子。这时三儿子孝义跑进轧花机房说:“爸,
三伯擦着矛子要去戳黑娃,三嬷嬷教我叫你去哩!”白嘉轩听了一愣,重新穿上袍
子戴好礼帽走出轧花机房。
他走进鹿三土围墙上的圆d门,正看见鹿三手里握着长柄矛子,女人爬滚在地
上死死拖着他的腿,黑娃的弟弟兔娃抱着鹿三的另一条腿,鹿三仍然怒不可遏地扑
跳着。白嘉轩还没来得及劝他,他倒冲着白嘉轩斥责起来:“鹿子霖不出头你也不
露面!人家砸祠堂烧祖宗神轴儿,你们装瞎子?你们怕挨鹏刀我不怕。八辈子祖宗
造孽是我的罪过。我把那个孽子戳了……”白嘉轩却平静他说:“你该着放下矛子,
咂上烟袋儿背抄起手,到祠堂门口戏楼底下去看热闹。十几家锣鼓家伙几十杆铳子,
花钱也请不到白鹿村来的。万一你不爱看热闹…”白嘉轩平和认真他说,“我托你
办的事……应该再去靠实一回。”鹿三忽然记起,给孝武抬媳妇的轿子是他经手租
赁的。他看见白嘉轩意味深长地撇了撇嘴摆了摆头,一把扔掉矛子,蹲在地上大声
唉叹——
农协的风暴已经席卷白鹿原。白鹿村也建立了农民协会,黑娃兼任主任,白兴
儿当副主任,田小娥做妇女主任。各个村手的农协组织部模仿总部成立时的做法,
摆一把明晃晃的铡刀在台上,而且发生了两起铡人的事。鹿兆鹏立即让黑娃召集各
农协主任开会,申明今后再不许随便铡人,也不许再把铡刀摆到会场上,需要处治
某人需得总部讨论批准。各村农协可以决定斗争和游街的对象,但必须防止群众有
意或失手打死人。被革命热情鼓荡着的农协头儿们都觉得窝了兴头儿,嗷嗷叫着抱
怨鹿兆鹏太胆小太心善太手软了。原上那么多财东恶绅村盖子,才铡了不过三五个
就不许开铡了,革命咋能彻底进行?鹿兆鹏大声警告说:“同志们,革命不是一把
铡刀……”最后令黑娃和农协头儿们鼓舞的是,兆鹏终于听从他们的呼声,决定集
中目标攻一攻白鹿仓总乡约田福贤,理由是,农协要求向全体乡民公布本仓自民国
以来每年征集皇粮的账目。
白鹿镇随之出现了游街的新景观。头一个建立农协的贺家坊开创厂游街的先头
儿,把贺家坊首富贺耀祖夫妇用绳素捆着牵牛拉羊似的拉到白鹿镇上游了一周八匝,
各个村子的农协便争先恐后地把他们村子的财东恶绅牵着拽着到白鹿镇游街示众,
花样不断翻新,纸糊的尖顶帽子扣在被游斗者的头上,红红绿绿的寿衣强迫他们穿
到身上,脸上涂抹着锅底黑灰又点缀着白s浆糊,有的别出心裁把稀粪劈头盖脑浇
下去,每逢三六九集r,镇上空前热闹拥挤,人们观看那些昔r里曾经是原上各个
村子顶体面的人物的洋相和丑态。白鹿镇的游街景观随后便屡见不鲜见多不奇了,
很快也就失去了观众,及至农协总部要游斗田福贤的消息传出,刚刚冷却下去的热
情和新奇感又高涨起来。还有一个更富刺激的因素,就是白鹿村的鹿子霖将同时被
推到台上去,共产党儿子斗老子,真个是睁眼不认六亲啦!
把田福贤推上白鹿村的戏楼是白鹿原农民运动发展的最高峰。会址仍然选在白
鹿村祠堂前的戏楼。鹿兆鹏亲自主持这场非同寻常的斗争大会。陪斗的有白鹿仓下
辖的九个保障所的九个乡约。已经查明,自从田福贤出任本仓总乡约以来,几乎一
年不空地在征集皇粮的时候都悄悄加了码,九个乡约无一例外地参与了分赃。黑娃
逐年逐条公布了他们加码的比例和多收的粮食数字,逐个公布了田福贤和九个乡约
分赃的粮数。台下由可怕的静寂突然变得像狂风暴雨一样呼叫“抬铡刀来!”鹿兆
鹏站到台前,吼哑了嗓子也制止不住已经起来的s动,他迫不得已从腰里拔出
一把短枪,朝空中放了一枪,台下才得以安静下来。他便抓住时机宣布让证人作揭
发。
作证揭发的是白鹿仓的金书手,田福贤加码征粮的全部底细都在他的明细账上
记着。黑娃和他的弟兄们在找田福贤算账之前,先把金书手叫到农协总部,同时把
一把铡刀抬到门外的台阶上。金书手一瞅见沾着碗客血痕的铡刀,脸上骤然失了血
s:“好黑娃,好鹿兆谦爷哩,你听我说……你问啥我实打实说啥……你把铡刀快
抬走,我看见那……心里毛草得说不成话。”黑娃让人抬走了铡刀。金书手果然神
s稳住了,反而爽快他说:“噢呀,你问征粮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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