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雨,一滴一——声——愁——”接着自报家门:“我,严兰贞。祖父严嵩,官拜当朝宰相。爹爹世蕃,职授礼部天官。父母年迈,单生我兰贞一人。由祖父做主,将我的终身许配那鄢荣为妻。自从成婚以来,已有二十余天,那冤家从不上楼。我差飘香屡次相请,怎么他总不上楼。不知他为了何事?唉,官人啊官人,好教为妻实是难猜啊。”
从“实是难猜”起,便是一个悠长舒缓的起腔。
“我本是生长在侯门宰相家,犹好比掌上明珠闺中花……”虞孟梅站在台边听陈云笙唱严兰贞的词,长舒了一口气。虽说她相信陈云笙的功底,可毕竟是她头一回担正,总归还是会有点担忧。不过现在,虞孟梅觉得她可以暂时放心了。
陈云笙演小丫环时非常灵动活泼,可是这个特点换到闺门小姐身上就不大合适了。虞孟梅原本担心,陈云笙会不会把严兰贞演得轻浮了。没想到她非常稳。眼神再不像演丫环时那样频繁转动,却仍然是美目流盼,并不显得呆板。开场的大段念白,她也完成得很好,不紧不慢,很有韵味,想来平时没少下功夫。从身段做工看,她的确有好好观察过梁艳芳。不过在虞孟梅看来,最重要的还不是她认真学了梁艳芳,而是陈云笙仔细揣摸过了严兰贞这个人物。她学梁艳芳,却没有复制梁艳芳。她演的是她重新理解之后的严兰贞。如果说去年夏天的陈翠娥还有些稚嫩,现在这个严兰贞已经脱胎换骨。若是陈云笙整本戏都能保持这样的状态,就是升她头肩也是无碍的了。
第一场很快演完。幕布缓缓拉上。虞孟梅知道自己该出场了。
陈云笙这时还没下场,先往虞孟梅的方向望了过来。虽然面对观众时显得十分镇定,其实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自信。幕布一将她与观众隔绝,隐藏着的惶惑便浮了上来。她本能地想向虞孟梅寻求支持。虞孟梅及时捕捉到她的心态,对她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又露出鼓励的笑容。
得到她的肯定,陈云笙的圆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光彩,几乎想蹦着下台。刚跳了两步,她忽然想起自己现在是小姐了,得庄重些,遂换了细碎的步子,速度却一点不慢地下去了。
虞孟梅忍不住一笑,心想到底还是小姑娘。不过……她眉间浮起一层淡淡忧色。这只是开始。后面的盘夫才是对陈云笙的真正考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最近基本沦为了单机版。
第14章盘夫索夫·盘夫(4)
严兰贞这个角色不同于一般的大家闺秀。被夫婿冷待,她并不忍气吞声,而是主动盘问。曾荣不理,她还会和他评理。丈夫去严府拜寿,生死不明,她敢带着人大闹严府索夫。这是她泼辣敢为的一面。可是她又在富贵丛里长大,读过诗书,明白事理,面对丈夫时温柔似水。演严兰贞,这个度要拿捏得非常好才行。戏弱了,会显出怯意,表现不出兰贞的特点;演过了,又会变成泼妇无理取闹。盘夫盘夫,能不能盘好,花旦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虞孟梅就在满怀的忧思中演到了曾荣上楼的时候。
戏里,严兰贞见夫婿上楼,向他屈膝施礼。曾荣却只冷冷对她拂了一下衣袖。
虞孟梅的做工向来潇洒,这个拂袖的动作也是好看至极。兰贞对曾荣的无礼当然是又惊又怒。陈云笙的水袖向着虞孟梅的背影一扔,亦是非常俐落。
“我见他心欢喜,”陈云笙唱道,“他见我生怒气。有气装作无气样,我进房与他去说理。”
陈云笙收了水袖,走向虞孟梅:“官人请来见礼。”
虞孟梅不理,径直在桌旁坐下。
陈云笙脸上微现不悦之色,却还是婉言:“请坐。”
虞孟梅摇着扇子,轻哼一声:“你不识我早就坐了?”
陈云笙微惊,水袖一翻,坐到椅上,想要发作,却又生生忍耐下来:“啊,官人,你我夫妻之间,难道说连个称呼都没有了吗?”
接下来便是一番说理。末了,陈云笙又道:“夫妻之间,难道说连个称呼都没有了?真正岂有此理!”
最后一句,她水袖翻转,竟也是十分的好看。
虞孟梅扇子朝她轻轻一挡,一边做寻思状一边唱道:“奸臣之女道理全,说得我有口难开言。”
她缓缓收了扇子,向陈云笙道:“常言道有礼非为迟,娘子请来见礼。”
陈云笙立刻展颜笑道:“好一个有礼不嫌迟。来来来,重见一礼。”
夫妻二人互相施礼,重新入座。接着虞孟梅便问她,屡次让飘香请他上楼是为了何事?陈云笙问他在书房做甚?虞孟梅答在书房攻书。
陈云笙这时一脸羞涩,低声问道,难道要彻夜用功么?
虞孟梅脸微微扬起,似笑非笑地说,你可知苏秦悬梁刺股?
陈云笙失笑,向台下说了句:“他倒提起古人来了。”接着唱了起来:“官人啊,为妻也有古人在,可晓得朱买臣五十当富贵(注1)?”
虞孟梅摇着扇子接唱:“你可知周瑜七岁兵书看,九岁年间破江南。一十三岁封都督,为丈夫应当把书读。”
陈云笙唱:“可晓得,姜公八十遇文王?”
虞孟梅唱:“可知道,甘罗十二为丞相?”
陈云笙唱:“甘罗乃是短命相。”
虞孟梅勃然变色,加快节奏唱道:“你难道嫌憎我寿不长?”
陈云笙婉转接唱:“并不是嫌你寿不长,为妻乃是一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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