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散热气,然后才递到他嘴边,他很配合的张开嘴一口咬住了勺子,但当她要抽回时,却发现他把勺子咬得死死的,她微微皱眉,稍稍一使劲,把勺子拔了出来。
牙齿被扣疼了,沈宁南就眦着牙咝咝吸气。
“再闹你自己吃。”晨曦没好气的说。
“好,不闹了,继续。”
沈宁南磨磨蹭蹭的吃得极慢,每口都仿佛要回味千遍,每口都吃得极勉强,这样的美味在他那竟像是穿肠毒药一般,但晨曦几次想放下碗,他却说还要。看他实在是难受,晨曦终于放下了碗,“吃不下别硬撑,撑坏了肚子难受的也是你自己。”
“我真的还想吃,再来几口。”
看她不再动,他转向水果篮,说:“我想吃苹果,你帮我洗一个,我不吃皮,你帮我削掉。”
知道他是在拖延时间,晨曦摇了摇头,站了起来说:“使唤人还使唤上瘾了?这些事,你应该叫杜兰去做,她才是你的女朋友不是吗?我真的要走了,改天再来看你吧。”
“改天是什么时候?你真的会来?”他的语气瞬间降为了冰点。
晨曦愣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便拉开了门走了出去,在门合上的那一瞬间,她听见了门里有东西被凌乱扫落的声音。
心一惊,她急急迈开脚步扭头就走,一抬头却看见不远处的窗边站着一个人,正是下午电梯里见到的那个女人,她已经换下了一身军装,穿着剪裁精致的黑白套裙,修长的身材让她看起来像一株倚窗而立的郁金香,显得气质卓越。
她知道她是谁,因为她和沈宁南长得极像。
小说里总是这样写的,和身份悬殊的男主角恋上了,终有一天他的母亲会以她高攀不上为理由,一笔钱为补偿,活生生棒打鸳鸯。
但她似乎不存在这样的问题,所以她没有惧怕的理由。这样想着,她微昂起了头,深呼一口气朝她走去。
“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坐坐。”
手中的花已现残色,她紧紧的握住花柄,手心涔出了汗。可能是因为她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她呼吸有些阻滞,婉拒的话明明已在嘴边,最后还是没敢说出来,不由自主的跟着她上了电梯。
走出医院大门才发现路灯已经亮了起来,又是万家灯火的时候了。
她一直保持落后她两三步的距离,穿过马路,好时运花店,露露花房,花语,云云花屋……霓虹灯牌在闪闪烁烁,卖花的老板娘翘着二郎腿坐在门口,惊奇的看着她依旧捧着她家出品的那束百合。
走了一段路,晨曦便觉得脚踝开始紧绷绷的疼,这还是大学军训急行军去打靶场打靶留下的后遗症,跑起来没事,一但走得急,左脚脚踝跟腱部位就扯着疼。她咬着牙忍,暗忖自己废物。
穿过一条街,一辆红字车牌的黑色轿车正静静的停在路边,一个男人迅速下车帮她们拉开了车门,晨曦从没受过这种待遇,上车时都不知该迈哪条腿好,显得又笨拙又僵硬。
车厢内除了司机外,还有一位四十开外的男人坐在了副驾驶座上。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宋宁,沈宁南的母亲,他叫宋致远,沈宁南的舅舅,说名字你不知道,说职务你可能有印象,他就是你们市的市委秘书长。”
宋致远扭头看了她一眼说道:“真是久仰了。她不认识我,我可知道她咧,这些年为了她你儿子没少折腾我。”
听罢此言晨曦躁动起来,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叫他什么好,她不知道市委秘书长是干什么的,也不知道这个职务应该怎么称呼?宋秘书?或是宋秘书长?这不像“护士”或是“护士长”,似乎怎么叫都显得不合适。叫叔叔或伯伯,又有些上赶子攀关系的嫌疑。于是她什么都没叫什么,只是大眼瞪小眼的看着。
宋宁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拍拍她的肩说:“你不用太拘束,放松些,今天叫你出来是想跟你拉拉家常,没别的意思。”
晨曦忙不迭的说:“不好意思,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
没等她说话,宋宁微笑的切入了她的话中,“不用麻烦了,我知道你叫什么,做什么,家里都有些什么人,换言之,我知道你的一切。”
一句话让她脊背开始冒汗,电线杆在眼角处快速倒退而去,车子正不徐不疾的驶向未知的地方,她鼓起勇气问:“不知道您找我的意思是……”
“看来贺小姐也是个爽快人,那我就不顾左右而言他了。”宋宁优雅的将两臂叠交于腹部,却突然发自肺腑的叹了口气,“我儿子不争气啊,为个女人把自己搞成这样,但任我再气再怨,他还是我十月怀胎生出来的,我不能看着他这辈子就这么毁了,你能了解一个当妈妈的心情吗?”
晨曦嚅嗫着唇轻声道:“我能做些什么呢?”
宋宁浅笑道:“且不说你能做些什么,我想听听他为你做的。”
晨曦沉默了下来,最不愿意去想的,就是他为她做的。一想起这些,就觉得自己像是被东郭先里躲避猎人的狼,她是最不齿忘恩负义的人,却做了同样的事。
而现在,她还被要求一件件再说出来,列数自己的条条罪状。
理不出头绪,关于这个该从何说起?哪个算头,哪个又算尾?
7年前他帮她申请下了免息的助学贷款,她说要好好报答他,而他要的却只是二食堂的一顿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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