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想堂堂正正、随心所欲地活下去。如果没有您和师母,我哪一样都做不到。”
飞卿曾被关在董家祠堂的事,程询知道,至于飞卿的想法,这是第一次听到。他探出手去,拍了拍飞卿的肩。
董飞卿没猜错,董志和要见董飞卿,正是因为想通了上次相见的事——他与董飞卿做戏,董飞卿也同样在对他做戏。
若是到现在还没回过味儿来,他这半辈子,也真就是白活了。
皇帝那样的维护程询,固然是因为君臣多年情分生出的信任,亦是因为在当时便留下了凭据。可悲的是,他不知道。但是,程询不会不知道。是以,程询其实早就料定了这样的结局,绝不会有一丝心虚。
程询担心他举棋不定,不与门生心腹站到明面上。
董飞卿便协助程询,做了那样一出戏,让他当即下定决心。
董志和想通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当面问问董飞卿,到底怎么想的,便让前来探监的幕僚去求见程询,问他能不能让董飞卿来大牢一趟。
可是,等幕僚离开之后,他脑子也清醒过来:这是多此一举。
董飞卿不会来,而他,便是相见,又能说什么?
林林总总的过往相加,董飞卿心里的亲人就是程询,遇到大是大非,就是要无条件地帮助程询。
早已相互视为陌路人,各自的安危,都不是对方会挂心的。
他无力地跌坐在监牢里的柴草上。
皇帝已经亲口认可了他的过错,刑部尚书又打心底不赞成他让门生弹劾程询的事情,他们三个在牢狱之中的处境可想而知,与秋后问斩的犯人没什么差别。
过了许久,他开始凝神斟酌自己的来日。
皇帝的斥责、暴怒施加在他头上,他始料未及。但是,程询和他进入内阁之前、之初的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
不管怎样,皇帝算是很念旧情的人,不会生出取他性命的念头,除非……有人为了保他,跳出来再生是非。
那是绝对不可行的。
发作他,皇帝亲自出面。
对付他的门生旧部,便是程询自己的事情了,那厮一旦心狠手黑起来,可不是他外面那些亲信能应对得了的。
已经这样了,他和文睿临、李夫之的前途已经葬送,何苦再搭上旁人?
在程询与他之前倒台的首辅、次辅,在身陷困境时是怎样做的?皇帝又是怎样对待的?
他苦苦思量半晌,心里有了数。
是因此,翌日再有幕僚来探望时,他正色叮嘱道:“在这关头,任何人都要恪守本分,一言不发。谁要是想在这时候救我走出困境,不亚于害我,更会害了自己。
“我在皇上心里,到底还有多年的苦劳可以弥补一些过错,你们又有什么?但凡犯了错,怕就要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切记,即日起,就当不曾与我结缘,更不曾投在我门下。
“是我无能无德,对不住你们。”
幕僚见他神色郑重,便知交待的都是心里话,也只好黯然称是。
几日后,文睿临、李夫之耐不住刑罚,双双招供,承认万鹤年一事是董志和指使,他们是爪牙。
至于董志和,三法司只过了两次堂,且只是声色俱厉地问话,不曾动刑。毕竟,皇帝暴怒时的态度不能全然当真,对于入阁十多年的董志和,发落应该不会太重,既然如此,他们就没必要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出手刁难。
董志和对自己唆使门生做文章诬陷程询的事供认不讳。
此案审结之后,三法司面圣时,把曾镜一案的卷宗一并呈上。
他们的建议是:董志和流放古北口,董夫人秋后问斩。
皇帝思忖多时,颔首道:“准。”随即,拿起御笔批示。
料理完这些让人膈应的事儿,皇帝唤程询来说话,问起董飞卿的打算。
程询道:“臣去问过他,他并无回到官场的打算,眼下,只想帮衬着名士开办书院,把这事情做好。”
皇帝扬了扬眉,随即就笑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再看几年吧,他真能做出个名堂,我喜闻乐见;若又是没长性半途而废,我一定要把他绑到跟前儿,把他那个性子扳过来。”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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