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望时,已能见到那浓胭脂染就般的墙,白灯笼挂了一天,将整个大院照得如同白昼,灯火通明。
“这是……?”她疑惑,红泥居向来灯光昏惨,如今这势头,确不寻常。
大门两边也已没有了使女,闵霜衣迈进大院里,也是不见一个人。她刚想唤声夏屏,忽地想起她已经没了,不由又生起些凄凉之意。
“夫人,女儿回来了。”她说着,迈入前厅。
甫一进入,她便愣怔了片刻。
厅里与之前的昏昏暗暗不同,四周全点起了宫烛宫灯,油香闷得人喘气也微微困难。各种奇珍异宝也放了出来,波斯的绣毯,油彩的琉璃,鎏金的果盘,拳眼儿大的夜明珠并金镶玉的羊脂白托,数不胜数全陈列在两侧,像是在行什么祭天之礼一般。
平日里像这个时候,红泥居里尽皆已经睡下了。然而此时厅中却围了数十个鬼娘,都或跪或侍在贵妃椅上血夫人的脚下。闵霜衣暗自算了算,除去还在地窨中未救活的,其余的鬼娘尽都在此处了。
她款款走上厅前,拜伏在地道:“夫人万福,不知深夜召女儿回来,有何急事。”
血夫人原本是斜倚在铺了白狐狸皮的椅榻上,见她来了,略略撑起身子,道:“你且上前来。”
她抬头,见血夫人原本姣好红润的面容,不知何时竟消减憔悴了几分。自心底思量,应是因为近日并无鲜血滋润,故有此态。她提了裙角,上得台前来,阮天葵把着团扇,正侧坐在椅上,看亦不看她一眼。
“你坐在我旁边。”血夫人拍了拍她旁侧的位置,闵霜衣顺从地坐了,她又抬手指指周围的鬼娘:“你们都坐在我边上来,今晚没有我的话,谁也不能从这里走。”
众鬼娘齐声道:“谨遵夫人的令。”
她握了闵霜衣的手,喃喃地道:“好……好,可算都是齐了,可算都在我身边了。”
闵霜衣见她神色古怪,疑惑地望着阮天葵,以眼神问道:“夫人这是怎么说?”
阮天葵微微摇头,那神色似在道:“我也不知。”
只见血夫人脸色苍白,一手握着闵霜衣,一手搭着阮天葵,似要将她们都往自己身边扯。闵霜衣觉出她手掌有些冷汗出了,忍不住好言宽慰道:“夫人,我们一直都在此处的,有甚么事,你吩咐我们去做便是。”
“一直……都在此处?”血夫人喃喃,“你们有要杀我的,有与我异心了的,有不明白我心思的,还有根本没有心的……这都是我身边的好人儿。四十九个、走马灯似的来来去去,如今也许红泥居要散了,我才省得自己原也是孤独一个。”
说到此,她提高了声音,对下头的鬼娘道:“去把灯再点亮些,再加几盏灯。”
有鬼娘怯怯地回道:“夫人,所有的灯都已经搬到厅里了。”
血夫人烦躁起来,“我说还不够光亮。我屋里柜头还有两盏紫檀牡丹灯,也都灌了香油拿来点着。”
鬼娘不敢违抗,领命去了。不多时,血夫人身边便又亮起了两盏宫灯,闵霜衣但觉身子烤得有些微微难受,却又不敢言说。她亦不知道,血夫人今日这样是受了何事蛊惑。
阮天葵趁着起身拿托盘之机,路过她身侧以低得不能再低的腹语道:“夫人如此已有一天了,不许任何人离开这个前厅。你眼明些,多少套出点话来。”
闵霜衣为血夫人捶着肩,看厅下跪坐的鬼娘们,已是困顿不堪。她有些不忍,刚想要开口向夫人求个休息,却听血夫人道:“七娘,我命你做的事情,如何了?”
她小小地惊了回,随即道:“段琴口风很紧,暂时套不出甚么。”
“口风紧?”血夫人掐着贵妃椅的褥子,“还是你终究又动了心呢?”
见夫人在所有人前直指自己,闵霜衣心底也是一寒,连忙跪下道:“夫人,女儿绝无此意。”
血夫人道:“这几日内,若你套不出姓段的话,红泥居整个便要覆亡。就便是这样,于你也毫无干系么?”
闵霜衣道:“夫人错怪女儿了。便就是女儿有一时私心,也万万不敢拿红泥居与夫人顽笑。”
血夫人蓦地低头看她:“你可算承认你有私心了?”
闵霜衣不敢抬头,但觉血夫人目光如两柄刀子,剜在自己脊背上。她说道:“夫人,女儿绝非不明事理之人,如今于那段琴,只有计略之心,而无情爱之意。”
忽地,有悲凉袭上心尖。她不知如此阳奉阴违、处处诈欺的日子,要过到何时。
求一个爽利,竟是很难的事。
未曾想血夫人却道:“你能说出如此话来,足见我没有白教你疼你。只是你莫要忘了,之前我与你讲过,鬼娘的名字可做何用?”
她如头顶响了一个惊雷炸醒了自己,顿时无言以对。
总算省悟过来。她忽然痛悔自己这样糊涂,自己能以这样的方式知道阮天葵的致命弱处,如何夫人就不能知道?
她料想,夫人见到的景象,定与段琴有关了。也许夫人已得知一切,只是在试探自己,看看自己肯不肯说实话。自己所做的一切,如此看来竟已都在夫人掌握之中,自己惟余表演而已,由夫人来评判演技优劣。
“夫人……”她如坠无底深渊,心底冷得坚冰也似,伏地不起。
可血夫人并未多说什么。她对身边的鬼娘吩咐道:“与我拿些五石散来。”
“夫人近来身体虚弱,不宜再服食这些虎狼之药了。”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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