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朝从道旁的树干上拔下他的小斧收入囊中,望着两人背影,喃喃自语道:“跑这么快,难道身上都没钱……该不会叫我付帐吧?一个酒桶、一个酒鬼……”
忽然觉得背上冷飕飕的,顾惜朝一抽马鞭,马嘶声中,雪沫飞扬。
6 将进酒
铁手有一瞬间的错愕。
他几乎以为眼前的人,便是顾惜朝。
但这决不可能。
因为,第一,顾惜朝已经死了,在惜晴小居,他亲手埋葬了他与晚晴的尸首;第二,眼前这人,怎么看都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可是两人的容貌却有七、八分相像。
不过铁手很快就发现了,相像的,也只有五官轮廓而已,那种眉宇间的韵味、举止中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顾惜朝是清俊而狂傲的,眉梢眼角含着煞气、隐着算计,目中常跳动着燃尽一切的偏执狠决与不计后果。即使是笑,也往往因带着某种目的而显得复杂而阴郁,甚至还有些目空一切的嘲讽意味。
而这个少年,却有着一股纯粹透明的气质。仿佛天真而不谙世事的孩童,用最无辜和柔软的眼神窥探着世间万物。皮肤极白,久不见天日般病态的近乎透明的蜡白;眉心一颗殷红的痣,微微的一点,却如雪地红果般醒目。
少年用迷惑、无措的目光注视着他,仿如失群的雏鸟般惴惴不安:“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
铁手不觉放软了语调,道:“我叫铁游夏,是我将你带回来的。你放心,这里很安全。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偏着头,似乎记起自己的名字是件很吃力的事:“……十九……我叫十九……”
铁手道:“十九?那你姓什么?”
十九低下头:“我没有姓……我是十九那日被人捡到的,就叫十九。”
铁手愀然叹息道:“原来是孤儿……你为何会冻僵在百草庐的枯井里?你和万回春又有何关系?”
十九僵住了,面上突然浮起惊骇狂乱之色,抱着头蜷缩成一团:“……百草庐……方大夫……不!不要杀我……不要!不知道……不要杀我……”
铁手见他语无伦次,筛糠般抖个不停,想是可能因惊惧过度,精神受到刺激,心中很是怜悯。即使他知道些什么,也不忍即刻逼问,只好等他调理精神恢复心智后再从长计议了。
安慰地伸手抚上他瘦削的肩膀,铁手用尽量温和宁静的语气道:“好了,没事了……有我在这,没有人能杀得了你。别怕……”
十九抽噎着,渐渐平静了下来。
桶里的水渐冷了。
铁手道:“出来换件衣服吧。”
十九顺从地爬出水桶,解下身上湿漉漉的衣物。
铁手紧盯着他,惊住了。
瘦弱苍白的身躯上布满了累累伤痕,鞭伤、刀伤、烙伤……旧伤新疤密密层层地叠在一起,形状狰狞、触目惊心,浑身上下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肌肤!
铁手心中猛然涌起不可遏止的怒火。
太残忍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是什么人对他滥用私刑、百般折磨,从那伤口看,有些明显是陈年旧伤,可见他孩童时便饱受摧残。如此行径,实在是令人发指!
十九转过头,瞧瞧铁手,再瞧瞧身上的伤疤,忽然笑了。
笑得很轻,很柔和,如微风触水泛起的淡淡涟漪:“你在看我的伤么?没关系的,已经不疼了……”
铁手素性沉稳,养气的功夫极好。他深吸口气,压下满腔怒火,心中顿时涌起深深的怜惜,轻声道:“你……以后愿意跟随我么?”
“跟随你?”
“是的,我会教你武功、学问,让你不再受人欺负。你骨骼清奇,是块练武的好材料,等到你身怀绝技之时,便可行侠仗义,解救更多不幸的孤儿与弱者。”
十九的目光猝然一亮,惊喜道:“我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铁手微笑道:“可以的。”
“你愿意当我师傅?师傅!”
“不,我不是你的师傅。从此以后,我便是你的亲人,你就叫我大哥罢!”
十九欣喜若狂,兴奋之下,一把抱住铁手叫道:“大哥!大哥!”
铁手喜他天真烂漫,扯过一旁的衣物披在他身上,笑道:“快把衣服穿上,小心着凉……”
追命伸手一指,道:“这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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