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希望我看到这些的。
第六章风满楼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该怎么做。方才那种莫名的兴奋还充塞在心里,使我的思考顺畅起来,许多平时不肯去想的问题渐渐串在了一起。左回风的话很有道理,可是我不能让他所说的情形在唐门发生,那里毕竟是我的成长之地,千丝万缕的联系是斩也斩不断的。退一万步讲,我现在依然姓唐。
有一点慢慢变得明晰了:唐斐不笨,他大概并不是真的想扩大唐门的势力,他想要的只怕就是三败俱伤,得利的自然另有其人;四川境内的势力并不只有三大门派而已,三派削弱了,其它势力自然就崛起了,这是唐斐盼望的结果。
想清此节,冷汗不禁涔涔而下。
还有希望,我反反复复告诉自己。既然左家庄抱着削弱三派实力的目的准备插手,那么这场冲突必定会演变成双方的长期对抗,短则几个月,长则一年半载。等此间事情一了,我就动身回唐门去。那个时候事情应该还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只要挑起事端的唐门掌门改变了主意,只要左家庄肯帮忙,裂痕或许可以一点点弥合起来……
自己也知道这个想法有点天真,事情不可能这么顺利,可是我还是想试试,我相信唐斐认清一切后会改变主意。唐斐并不是完全无情的人,至少他在两年前把唐梦送来了温暖的江南,没有让她卷入是是非非;可惜,他对我完全没有这么客气。其实是怕见到他的,很怕很怕,然而有些事情不是逃开就可以解决的,所以此时此刻,我已经不怕了。如果什么都不做,我会后悔,唐斐日后会更加恨我。
在今天以前,我本能地拒绝考虑与唐门有关的事,然后我发现在下定决心的此刻,自己开始想念唐门,想念所有的故人,包括唐斐。记忆中的唐门也是依山傍水的好地方,那里也曾春光明媚,鸟语花香,我在那片葱茏的春天里渡过了如今做梦也会梦到的幸福光阴,那些回忆其实几乎是我的全部。
不承认也没有用,无抡走到哪里,那个地方都一直一直羁绊着我。拒绝承认这一点的自己是绝对无法从摆脱过去的……
一切都还是不可测的未知,然而那个时候,当我在秋末连绵的寒雨里疾步前行,越走越快的时候,我清楚地感觉到有许多曾经属于唐悠而不属于唐秋的东西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许多年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有可能得到梦想中的安宁。我抬起头,朝着透明的烟灰色天空努力地微笑了。
蜀中三大门派果然进入了僵持状态,敌对的两方把剑和暗器从腰上取下来放进怀里,从明刀明枪变成了冷枪冷箭。左回风对这种转变讳莫如深,任我旁敲侧击,再不肯提起半字;唐梦则冷眼旁观,只作与己无干,然而日复一日显得心事重重。
在一场场冰凉的雨中,冬天到了。
她的状况越来越坏了,我一方面频繁地出入左家庄,一方面开始计划远行。最棘手的当然还是左回风,要怎么在他眼皮底下开溜呢?左回风依然对我很好,有一次他甚至不经意地说:“想多陪陪你娘的话,你可以搬进这里暂居。”我装做没在意这句话,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引了开去,心里可着实受宠若惊了一下。
所以说连个招呼也不打就偷偷溜走是大大不妥的,可是面对面地告辞又很别扭,也许应该向唐梦借张十万两银票,封在信封里叫权宁送去当作道别,这边厢就背起行李堂而皇之走出金陵?好像和偷偷溜走也没多大差别,有没有其它法子呢,蜀中的事还需要左家的帮助……
一颗棋子狠狠地拍在面前,把我的注意力拉回眼前的棋盘。左回风慢条斯理地把棋盘上一小块棋子一颗颗取走,一颗颗丢进棋盒里,虽然他没说话也没变脸色,我可以从那对微蹙的剑眉上读出“不悦”二字。
这盘棋又要输了,已经好几盘没赢过了,我有点可怜巴巴地盯着左回风拿棋的手指。
左回风看看我,扬了扬眉毛,好像心情一下子又好起来了:
“你已经连输了三盘了,好像也不怎么着急。这样下去太没意思了,下一局我要赌个彩头。”
还要下?他的兴致怎么这么好!我心中开始打鼓:“你要赌什么?”
“下完再说!”他不由分说地把.两色的棋子分别丢回棋篓里。
我心里忽然一亮,立刻正襟危坐:“既然如此,我若赢了也要个彩头,也是下完再说!”说着立刻把颗黑子往棋盘正中星位上一摆,这一局决不能输!
左回风瞥了我一眼,一脸很想把我的棋子丢回棋篓的表情:“你想要什么,我大概猜得到。”
我微笑起来:“你自然是猜得到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此刻再说不赌已经迟了。”
他摇头:“我何必反悔,你赢不了的。”盯着我看了又看,眼里已经盈满笑意,一闪一闪都是算计,“你可猜得到我想要什么?”
书房里非常温暖,我在暖得足以出汗的空气里连打三个冷战,背后倒是有点湿,不过我敢肯定那是冷汗。
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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