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里钝钝地痛起来。我心中一凛,按理说,现在离理应发作的时间还有三四个时辰,居然提早了这麽久。
从怀里掏出小小的药瓶,吞下一粒,我依然倚在院门边,这次是无力动弹,静待体内的药力散发。
雨很冷,雨真的很冷,我欠别人的,似乎永远也还不完,别人欠我的,我已无心无力去讨还。
第二章 往梦之中
当晚,雨停了。我换了一身衣衫,朝金陵最出名,也几乎是天下最出名的青楼:天香楼而去。到达时正值华灯初上,大红灯笼低低挂着,人影错落,尽是fēng_liú,红香绿鬓,溢彩流光。
纸醉金迷地,醉生梦死乡。
我一走进去,便有巧笑倩兮的佳人迎上来:“这位公子好俊的人品,第一次来麽?”我向她微微一笑,“有劳姑娘,我有事找天香。”她俏脸一红,上下打量我,说:“天香姑娘可不是说见就能见的,公子若想见,就得照着规矩来才是。”
她的态度算是相当客气了。天香楼自创建至今已有一百余年,始终保持了一个传统:历代花魁必以“天香”为名,每一代天香都是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盖西子,赛王嫱,往往非王侯将相不能闻其声,睹其颜,遑论登堂入室。故此,天香不仅仅是一代红颜,也是名誉与地位的代名词。我要求见的这位天香,冠名仅两年便已名动四方,不过,怕是没几个人知道她也是现任楼主,天香楼的老板。无论如何,象我这样随随便便走进来求见是荒谬了些。
我从颈上取下一块通体晶莹剔透的玉递给她,婉言道:“烦请姑娘交给她可好,我就在这里等着。”她迟疑了一下,见手里的玉价值不菲,与我的穿着不甚相配,还是转身去了。
她回来得很快,恭敬地对我行了一礼,轻声道:“天香姑娘有请,公子请随我来。”
转朱阁,低绮户,停下来时,我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清幽无比的房舍里,带路的女子已经退下了。一个身披鹅黄纱衣,满身灵逸之气的清丽女郎从书案前盈盈站起,乌发如瀑,婉约如仙,她满脸不敢置信地凝视着我,跟着便毫无形象地扑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悠哥,我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你!”美丽的眼睛迅速充满了泪水,一滴滴滑下如玉的面颊,“唐斐告诉我,你早就死了,我一直不相信。”她微退半步,上下打量我:“你瘦了好多,脸色也差极了,你一直都在哪里?……你的右手怎麽了!”她的声音忽然提高了,手法熟练地撕开我的衣袖,跟着倒抽了一口冷气,秀雅无伦的脸庞立时笼上了一层煞气:“是谁伤了你?”
我闭了闭眼睛,现在,我只有相信她,相信她的一切,别无选择。
“唐悠,确实早就死了,我现在叫唐秋。”
“唐梦,我有事请你帮忙。”
左家庄第二天果然派来一辆舒适的马车,我坚持跟着病人一道上车,亲眼看着她被安置在庄内一处清净干爽的小院里。左回风没有出现,这令我打从心底大松了一口气,连日不顺,力困神疲,实在不想面对这个软硬不吃,强势无比又狡猾难缠的男人。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左回风本人不出现,照样可以令我困扰无限。
你可否再说一遍,恕在下没听清。我揉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有气无力。
我说,我必须和你住在一起帮你的忙,这是我表哥的命令。昨天一身黑衣的漂亮男孩今天白衣潇洒,满脸不悦。
我啼笑皆非,根本用不着问他的表哥是谁,能如此明目张胆找麻烦的还能有谁?我头上已被套了紧箍咒,现在又得再绑上一条捆仙绳。为了十万两当真需要如此谨慎,还是我已变成了左大庄主一件有趣的玩具?想到后一种可能,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不需要你帮忙,你帮得上什麽呢?”我尽可能令自己温和些。
“什麽都帮得上。”他不耐烦地说,“你以为我乐意吗?我都不抱怨,你凭什麽抱怨,已经决定了!”
我确实没有抱怨的本钱,即使情况再荒谬也不能反抗,何况现在也没那个力气。监视也罢,什麽也罢,随他玩吧。
摇摇头,我转身往回走,他在我身后三步跟着,一前一后地走回去。
才走了几步,他突然抢上来,用狐疑的目光盯着我:“你今天脚步怎麽如此虚浮,像不会武功的人似的,在玩什麽花样吗?”
我心头猛地一凛,好锐利的眼光!漠然答道:“凭你的眼光,想看出我的虚实还早了十年。”他可爱的脸庞一下子就红了,狠狠瞪了我一眼,索性蹬蹬蹬走到我前面去。
走了一段路,我对他的背影说:“前面左拐。”
他回过头,脸上还带着气恼的红晕:“你不回家,要到哪里去?”
家?我淡淡道:“那里不是我家,我要换个地方住。”我从很早以前,就不知家为何物了。倒是眼前的脸庞红扑扑的,所思所想全都直截了当现在脸上,实在是可爱,我忽然觉得有他跟着或许也不全是坏事,不禁开口问:“你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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