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时脱口呼为“鬼画符”的东西的真意,实在算是聪明绝顶,反应快捷无双。
“是的,现行的文书基本上都要自己断句,如果碰到动名两用的词语,就容易产生歧义。可是这文书上写的东西,一字差别,就会谬误千里,事关重大,最好还是事前用标点符号断好句子,以免造成什么无法挽回的损失。”
嘉凛虽然没有听过“动词、名词、动名两用词”这样的说法,但他天资聪颖,一点就透,可以从我的话里自然听出意中所指,不必我多做解释。唔了一声,放开右手磨墨的动作,认真的翻开纸张细看。我接过他的运作,手里磨墨,心里却在打鼓。
我写的这篇“神迹拾遗”借了神迹的名头,大书现代医学案例,对这时代来说,算是神乎其神的技艺,唬弄一般死读书的士大夫书呆子是足够了,像嘉凛这样的实干家,却未必能支应过去。
而且这里面的医学案例,与现世的世俗观念大相径庭,医道中人还能看懂一二,外行人看来,就难免觉得鲜血淋漓,腥膻扑鼻,精神强韧程度稍差一点,都会受不了刺激。
不意嘉凛却似乎对文中的内容毫不惊讶,看文途中发问,也只是针对标点符号而言。我对他的问题一一解答,有几分庆幸:多亏嘉凛是行列出身,行军打仗,冲锋陷阵,见惯了生死和身体的伤害,才会有这么平淡的反应。
“都是医术,这是管鬼祖的想法--不管鬼祖应该还没有这么大胆,这是你替管鬼祖写的?”
我干笑一声:“哪里,这‘神迹拾遗’,只是留随在南荒游艺时听来的一些传闻逸事,因为近日闲散无事,才整理出来作为笑谈。”
嘉凛扫了我一眼,微笑:“不确定福祸,你是连半点可能牵连到管鬼祖可能性都不给,待他倒是真的好。”
嘉凛看文认真,速度却比管鬼祖还快上几分,只是他看文的侧重点与管鬼祖不同。管鬼祖看文之后,可以很轻松的把纸张放下,但他放下那溥溥的四十来张纸时的表情,却凝重得好像他拿着什么千钧巨石一样。
我惴惴不安,但知道嘉凛一向喜欢与在和他说话的时候能够正容直视,也只得坦然等待他的评语。
嘉凛定定的看着我,目光有如实质,压得我有些透不出气来。好一会儿,突然长长的吁了口气:“留随,你这不止是医学论述,更是试图改变世俗文化,想使士学为庶民所用的百年大计啊!”
我全身一震,心头大骇,早已知道昆嘉凛绝非常人,但他的一举一动,却还是每让我震惊意外。竟能见微知著,连我自己都不敢深思的想法,他也能一眼看穿,洞若观火。
“在下怎敢当如此谬赞,十八爷抬爱了。”
嘉凛指尖在桌边轻轻一叩,微微一笑:“阿随,在我面前,你何必藏拙?当我是那没有识人之明的昏庸纨绔么?”
他的话虽然严厉,语调与神情却十分轻松,有股奇异的感染力,让人无法控制的受他的牵引,我心头重负尽去,忍不住也笑了起来:“留随岂敢如此?又不是向昆父仑母借了神胆。”
嘉凛言归正传,点头道:“谋政者虑事,与常人有所不同,你这样做,很好。”
我明白他意有外指,西元文化根基浅薄,在文化层次上根本无法统治中昆;铁马弯刀,只可立一时之威,想要长治久安,却非得在文化上也扎稳根基不可。
好在中昆的文化渊源虽然深厚,却只是少数士族和学子才能掌握的东西,普通老百姓就算识得些字,也读不了文。这样的隔离下,寒门弟子是很容易接受一种能容纳他们,对他们也很有实用的新学的。如果嘉凛能够因势利导,建立一个系统的新学说,新学中掺入政治因素,使西元入主中昆的思想被普通百姓接受,他也就算有了根基了。
为难的是,这种新学说最开始要传导出去,还是要靠士人学子的推广。所以新学说的确立,也是一件很不好把握的事。如果能以我现在写的这种神话形式出现,士人学子只拿它世俗礼仪,不存戒心,事情就好办多了。
只是我写这本“神迹拾遗”,最根本的目的在于保全管鬼祖,出于私心,被嘉凛这样一说,却成了谋政。虽然二者可以殊途同归,但这样一来,我怕是免不了要被嘉凛当枪使了。
我有些无奈,鼓励白话,提倡以标点符号断句在这尚处在封建时期的时空里会不会产生新文化运动那样震撼的效果,我不知道,但有了昆嘉凛的支持,我这所谓的“神迹拾遗”要推广起来,就容易多了。至起码,管鬼祖日后要走的路要好走很多。
第十一章 初见心
嘉凛贴身服侍的四名使女端来夜宵,反客为主的招呼我。我这几天都和嘉凛一起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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