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这才发觉自己问的问题有些强求了,忙忙掩饰地问问北疆风土人情,以及最近有什么新闻。
魏郢问什么答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态度十分恭谨。
原来这男人也不像他外表那般刻板无聊,熟了,他甚至能在桌上说几句北疆的笑话。
虽然很不好笑。
二老对这位天上掉下来的男人很是感兴趣,听他说话,眼中笑意越来越浓。
安晴有种不好的预感。
顾夫人笑眯眯地问:“魏公子远道而来,不知家眷可曾安置?”
安晴背后一凉,来了来了。
魏郢平平以对:“在下四处奔波,尚未娶亲。”
顾夫人脸上笑意更浓。
安晴忙为二老布菜,又似随口问起魏郢:“大哥有没有跟公子提过,何时能够回家探亲?毕竟北边苦寒……”
顾夫人被说中了心事:“对对,风儿在北边都待了整十一年了,究竟何时方能调职?”
魏郢一怔,方低声道:“不瞒二老,本来我这个位子,便是顾大哥一力争取的。只半年前边境的情况有些变化,原定接替大哥位子的人出了点岔子,职务便因此交接不上。顾大哥军务比我繁重得多,自不能就此抽身,不得已应了总兵大人的要求,多留些时日交代公事。然而这边上任的日子又不能再拖,才便宜了我这个外乡人。”旁的话便不肯多说。
见二老神色转忧,便又开慰道:“我们总兵为了顾大哥能够安心留下,也是拍脯打了不少包票。其中一条就是待嫂子出了月子,定给顾大哥谋一个落霞附近的差事,令他风风光光地回归乡里,到时再与您二老团聚。”
二老这才强笑道:“那感情好!”
顾夫人又叹:“人老了,便愈发地不愿儿女远行,谁知他这时不回来,以后还能不能再见他一面……”
“娘!”安晴埋怨地轻唤她,“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又软言哄她,“相士不是早就说过,您和爹都是长命百岁,福寿绵长的面相?恐怕连喜郎抱孙子您二老都能看得到呢!您就把心放到肚子里罢!魏公子不是也说了么,待嫂子出了月子,大哥便准备回来了。现时嫂子挺着肚子,即便是远行您也不放心不是?一旦动了胎气……”
“是是,我怎的没想起来,英儿又要为咱家添丁了呢!”顾夫人转忧为喜,笑看安晴一眼,“臭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
“不是阳儿会说话,是你一筋,钻牛角尖!”顾老爷假嗔,为顾夫人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吃菜吃菜,儿女自有儿女的活法,莫要瞎心!”
“就你豁达!”顾夫人瞪他一眼,也笑了。
此事便略过不提。
一顿饭吃得倒还算融洽。初春太阳落得早,魏郢用过饭,再同顾家二老闲聊了几句,天便已经全黑了,于是起身告辞。
顾家二老一再热情挽留,安晴见魏郢神色微有些为难,于是帮腔道:“魏公子既是刚刚到任,定还有许多事未曾办妥,不如待魏公子将一切安顿好了,爹娘再邀魏公子上门做客?”
二老这才作罢,又推安晴去送。
待送到门口,安晴与魏郢又是一番客气,才送走了这位贵客。
安晴大松一口气,转身回房,环茵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脸笑意地跟上。
“这是魏公子随行的小厮给我的,说满车都是少爷带回来的物事,怕单独拿出来令小姐尴尬。”
一对金钗在她怀中的锦盒里熠熠生辉。
安晴呻吟一声,仰头灌下一杯残茶。
果然是买给她的!
她还指点他去金店……虽然当时理应这样说,但现在想起来,活脱像自己在问他要礼物一般!
环茵忍笑补充:“魏公子还带话说,小姐不必推辞,这钗本就是他欠小姐的,当年多亏小姐良方救命,这谢仪本就轻了,若小姐不收,他便只能铸一座金身送来了。”
安晴经她提醒,才想起当年往事。
那年顾长青十八,刚被挑中参加黑旗军。而她刚满十六。
顾长青这一走,没个十年八年自是回不来的。安晴十分不舍,却羞于说出口,于是翻遍了几乎整个落霞她能找得到的藏书,还问了几位颇有名望的郎中,整理出了一本小册子,分门别类地记载了各种偏方,另准备了几大盒偏方中所提及的药物,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这些偏方大哥没有用上,倒是次年来信,大哥将她夸得上了天。道他有一同僚水土不服,上吐下泻,连马都爬不上去,人生生瘦了一圈,军医都拿他没辙,多亏了安晴的偏方,那人才转危为安。
顾长青还说,那人病好后知道是一个小姑娘救了他命,先是大呼要以身相许,被顾长青胖揍了一顿,只得不情不愿地改成送她两只金钗作为谢仪。
安晴扑哧一笑,原来就是他。
当时年少脸皮薄,她接了这信还特地写信将顾长青臭骂了一顿,顺带狠是诅咒了这位叫着要以身相许的莽汉,唬得顾长青连连写信赔罪,并保证不再向外人吹嘘自己妹妹如何了得才算完。
过了这将近十年,难为他还记得。
开了信匣,顾长青的信满满地装了一匣子。
开头几封是先写的,估计是才收到安晴被弃的消息,气得将沈庭大骂一通,并反复强调“我一看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等我回去收拾他,定打得他娘也不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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