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乳海之中,因为过于艳光照人,天神们无法决定让她们嫁给谁,最后就让天女成了所有人的妻子。
每一个天女成年时都会结婚,她们嫁给所有的天神。在神庙里举行的婚礼上,人们把她们的衣服和某尊神像的衣带系在一起。这只是个象征,具体是谁并无所谓,只是为了告诉世人从那一天起她们就是神的新娘。她们不属于任何一个人。有的时候,某个闲得实在没事干的天神也会从自己的神像上现身,他们笑声响亮,容貌俊美,会半心半意、嘻嘻哈哈地牵着那个又惊又羞、心跳如鹿的少女围着火堆打转,偶尔还会恶作剧地带走她们一个吻,或是半个耳环。然后他们就从空气里消失了。隔了很久之后,那些当年的新娘运气足够好的话,会在某次宴会上见到婚礼上牵过自己手、令自己心跳如鹿的那个男人,但他多半正在哈哈大笑,膝盖上坐着另外一个半裸的天女。
而优哩婆湿的婚礼是在因陀罗的神庙里举行的。人们把她的衣带和因陀罗的神像系在一起的时候,突然殿堂里狂风大作,雷光闪烁,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所有人都伏倒在地上,而她眼前的已经不是冰冷的神像,而是雷神本人。
天帝那天喝得酩酊大醉,大概想来找点乐子,做回新郎官。他笑着,手扶着王冠,步伐不稳,像头醉象,衣服和首饰从他肩头滑落下来,可他看起来还是那么年青英俊,像座倾倒的玉山,令人心醉的英雄。他牵着优哩婆湿,踉跄地绕着火堆走,嘴里念念有词,不知是在唱歌,还是在胡说八道。然后他转过头,迷离的醉眼看着优哩婆湿。
“抬起头来,”他用命令的语气说。优哩婆湿抬起了头。因陀罗瞪了她一会。
“你长得不好看。”他最后评价说。优哩婆湿的嘴唇轻轻一动,可是因陀罗随后又笑了起来。“但我希望你舞会跳得很好看。”他补充道,声音竟然显得很严肃,也很温柔。
优哩婆湿再看到他,是在天帝和阿修罗王的和谈宴会上。因陀罗已经忘了她了。他命令人给阿修罗王金袍安排座位,让金袍的幼子钵罗诃罗陀和自己的弟弟毗湿努坐在一起。他大碗斟酒,神光辉煌,仪表威严,笑得阴沉。
优哩婆湿在他面前起舞。那是她头一次在所有天神前起舞。她的每一个舞步都踏入了在场者的心坎,甚至连阿修罗王的视线都离不开她翻飞的衣裙。后来金袍说为何地界没有这样的舞伎,后来金袍就又和天界宣战了。
那时候因陀罗也看得入了迷。可他还是想不起自己曾在舞者的神婚上大笑着签过她手。
再后来,她得宠了。天帝每天都要看她的舞蹈。他赐给她宝石手镯,黄金花蔓,银线纱丽。他为她大笑鼓掌,称赞她是他绝无仅有的宝贝。
但他还是想不起来那场神婚里那个他说长得不好看的年轻女子。
他根本忘得干净。
不过,她也并不为此伤心难过。
她为无数男人起舞,也为无数男人侍寝。她早已经没什么幻想。
就像她嘴角的笑意从不曾散去,也不曾扩大,她在意的事情一直不会忘掉,但并未令她放弃眼前的生活。对她来说,有的事情是她的坚持,如果做不到,她会一直用心试下去,就像水慢慢把石头凿出洞来,但她不会轰轰烈烈,不会大张旗鼓,不会因此泪流满面,不会因此癫狂。
她只是偶尔回忆起自己神婚里那个半醉的雷神,觉得有点幸福。
她只是觉得她应该去找他,如果其他人不去找他的话。
雨还在下,优哩婆湿抬起头看着屋檐滴落的雨滴。天渐渐黑了,气温变得更低。她心里也还淡淡发着愁。没有火,没有食物,她不知这样夜晚如何打发。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庙门口传来马的声音。马蹄踏在雨里,音节很美妙,但优哩婆湿偷偷躲到了门一边,她只善于舞蹈,虽然有法力,也还是害怕人间的强横和暴力。
冒着雨走进神庙里的是一个汉子,他牵着他的黄马,站在庭院里。雨打湿他的衣裳和红黑胡须,他看起来朴实无华,只是个普通武士。
优哩婆湿走了出来,汉子看着她。有一瞬间隔着雨帘他们都迷惑了,想着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对方。但上一次这一男一女相见时,男人坐在战车上,身着黄金铠甲,头顶打着华盖,威风凛凛,不可一世,而女人用纱丽裹紧身体,远远眺望,只见了一面就把对方从记忆里剔除了。现在他们还是陌生人。
“你好,美臀女郎!我是旅行者。请问,能让我进去避一下雨吗?”从前的阿修罗王彬彬有礼地问。
优哩婆湿点了点头。“请进吧!我也只是一个路过的避雨者,先生请不要客气吧。”她回答。
伯利把马拴好,走进了庙宇里。他有点惊奇地看着优哩婆湿,看着她因为冷而有点发白的肢体。即便这样,优哩婆湿也还是朝他微笑着,不温不火,甜美可人。
伯利在神庙后找到了湿透的柴火,他拂去上面的水汽,把它带到殿堂里来。
“我会生火,”他招呼优哩婆湿说,“不介意的话,过来暖一暖身子吧。”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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