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真喜欢看她这个样子。于是他就这么看着,没有出声,也没有打扰她。
萨蒂最后拿出一个有些陈旧的手镯来,拿到眼前仔细看着。
湿婆认出那是塔拉留给萨蒂的遗物。她就这么就着灯火看着它,目光微微变得有些湿润。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吵杂的脚步声,萨蒂吓了一跳,急忙把手镯放回梳妆台的盒子里。门打开了,从门里涌进来一群年龄不一的女人。她们是友邻王派遣来帮助萨蒂的妇人。她们手里捧着各色香料、服饰、首饰和珠宝,这些女人叽叽喳喳地包围住了萨蒂,拥着她去沐浴,剩下的人则快手快脚地收拾起萨蒂的物品来。隔了一会,萨蒂又被她们簇拥着回来了,她裹了一件白色的单衣,女人们用洁白的纱披在她肩头上。她们把她按着坐在床上,开始朝她四肢上涂抹檀香膏。有的在竭力驯服萨蒂那头黑色卷发,往上抹香油,梳成优美的发髻;有的正在一件一件把各色薄纱往萨蒂身上披,试着看那件比较合适。有人在帮她穿戴耳环和项链,有人在校正她流苏和臂钏的位置。有人拉开她的手掌,在她手背上描绘黑色的、绚丽精细的纹路,有人在忙着涂红她的脚掌,有两三个女人拿着首饰彼此为了搭配问题争吵起来。好一场混乱!这种夹杂着嬉笑、吵闹和争论的混乱中,梳洗、整理和化妆竟然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湿婆觉得这真是令人迷惑,不可思议。被人包围、任人摆弄的萨蒂看起来倒成了这一场忙乱里最无关紧要的人物,在决定哪件衣服作为婚礼用服时,萨蒂勉强冲出了女人的包围圈,拿起了那件朝霞衣,“用这件吧,”她说。
可那件衣服随后就被从她手上夺去了。“不行,这个款式太老旧了,”有人尖声批评,“而且和首饰也难以搭配!”
“还是那件金色的好。与肤色正好映衬。”
“不不,深红色的那件才行!”……
但这场混乱最后总算勉强到了结尾。找到了合适的衣服和首饰,妆容也确定下来,女人们抬来了一面大大的金盆(那大概也是友邻王的赠礼),让萨蒂从水中看自己的样子,议论着说“这才像个新娘”之类的话。
门又打开了。达刹站在门口。
那些女人一一向达刹和萨蒂行礼,鱼一样溜出了房间。现在屋里只剩下父女二人了。
湿婆不想让达刹察觉自己的存在。他隐没了自己的所有气息,完全融进了夜色里。盛装的萨蒂朝父亲走去,跪下去抱住了父亲的脚。达刹还是一如既往,穿着朴素庄严的长袍,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只是以一个银环束起了花白的头发,手镯上的红宝石或多或少流露出一点淡淡的喜气。
他脸上依旧没有显露出任何的喜悦之情。他垂下头,抚摸着女儿的肩膀和头发。
“我的女儿,”他轻声说,“你看起来是如此光彩照人……”
他的话没说下去。他扶起萨蒂,深深地注视着她,轻轻叹气,替她拉平整了从发髻上垂落的花鬘,然后放开了女儿,慢慢地走出了房门。
萨蒂站在房门,久久地伫立在那里。湿婆看着她的背影。
最后萨蒂走了回来。她再度坐在自己的床上,环顾着房间。她的目光里流露出复杂、迷惑的神情。她再度拿出那个塔拉遗留下来的镯子,把它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那镯子在闪烁光芒的新饰物中显得黯淡陈旧,但萨蒂只是凝视着它。
她站起身来,走到水盆边,朝里面看着自己的影子。她梳弄了一下头发,仔细看着倒影里的自己。随后她笑了;带着几分羞怯、几分不安。
湿婆注视着她。到了明日,达刹就会把她交到自己的手中。
他突然意识到这场婚礼具有的全部意义。
他将拥有她。
而这是第一次,他将完完全全地拥有一件事物,一件在他身外的、不归属他自身的什么东西。
他再不是一无所有,身无长物,再不是无所羁绊。
他拥有了别人;这意味着他也将为人所拥有。
这是令人恐惧的真实。
萨蒂听见响动,转头过来,她看见湿婆站在窗口。她眼睛一亮,随即抚着胸口就笑了起来。
“吓我一跳,原来是你。你怎么穿成这样啊,”她轻声说。
别人眼里,也许现在湿婆的模样和萨蒂是十分般配的。因为他按照双马童的指导装束起来,戴着镶嵌猫眼石的宝冠、臂钏和项链,穿着金色的绸衣,看起来犹如王孙贵族。
可萨蒂却觉得好别扭。
“你不喜欢?”湿婆问。
“不喜欢。”萨蒂笑着说,“真不像你。”那些华贵的服饰不能束缚他、描绘他、贴合他,是如此与他不合衬,绸缎和珠宝掩盖了他充满生气、精力旺盛的肢体,令他犹如一头穿戴了首饰的老虎。“谁给你瞎出的主意啊?”
湿婆没回答。
萨蒂站起来,扭了一圈。“我好看吗?”她问,红了脸。
湿婆笑了一笑。“我喜欢你穿朝霞衣的样子。”他说。
“我也喜欢,可是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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