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又茫然失措,怅然若失,觉得自己仿佛被什么十分重大的事情抛在了一边。”
“可是后来就不同了,”另一个姐姐冷笑着接口,萨蒂记不住她的名字,因为她们彼此都长得太相似。“他把我娶回家,在我逐渐老去的时候,他就躲在一边观察我。他也这么观察我的死亡。我永远都记得他那种眼神。调皮的男孩子把水里的鱼扔到沙地上的时候,用火烤死青蛙的时候,就是那种天真、好奇、单纯的眼神,甚至一点恶意都没有,可就因为如此,才真是至高的残酷。”
“对啊,这样的事情他接连干了二十七次。”其他姐姐也纷纷表示同意,“二十七次哟。他喜欢看我们老掉、死去呢。”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萨蒂说。
“唉,我已经说过了,因为凡人的生老病死,这种事情永远轮不到他头上,说不定他心里在嫉妒呢。”卢醯尼说,“天神之所以永葆青春,是因为他们是不成熟的一族,只有风华正茂的少年才根本不会去想死亡,因为年轻人总以为自己永远不死,对吧?这就是天神了。凡人成熟了,所以衰老了,而天神,他们体会不到衰老的滋味,永远不能成年,可像因陀罗那样的自大狂不会察觉到这一点,反而嘲笑凡人的短寿,他们没有意识到在生命历程上,凡人走得比天神快得多,天神和凡人相比来说,只是一群永远停留在童年时代的、被落下的孩子。苏摩察觉到了,所以他失落了,他嫉妒了。他用我们的衰老和死亡去填补他没有的东西。”
“你说的都是歪理,”萨蒂说,“能活百年的大象哪里会去嫉妒只能活一天的蜉蝣?生老病死是痛苦的事情,这有什么可嫉妒的?”
“傻妹妹,”卢醯尼说,“小孩子就是喜欢炫耀自己的痛苦啊,就连看到自己的痛苦不如别人,心里也会觉得难受,觉得被人超过了。”
萨蒂站了起来。“苏摩他不是这样的人。”她说。
“将来你会明白的,或早或晚。他光鲜的外表下藏着一个黑洞,什么也填不满。就像几百个世纪里重复做同样的事情,我想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卢醯尼笑着,“就像是这个鬼地方,明明除了海潮声和他自己什么也没有,他明明也难以忍受天海之上的寂寞,却越来越离不开它一样。”
萨蒂站着,姐姐们按着她的肩膀,拉着她的手,想让她坐下来,可是她就是站着不动。
“也许他不爱你们,但苏摩是真的爱上了我姐姐。”她说,心里却感到一阵阵刺痛。
这次不是因为失落和嫉妒,而是因为她知道,卢醯尼的话是对的。
有时候,萨蒂看到苏摩的固执,他笑起来时眼里的空洞,她的确能够感受得到,那个额镶新月,笑容温和的白衣月神……那双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瞳底部,的确存在着一个黑洞。
什么也填不满,所以他总是拼命抓住自己能抓住的所有东西。
包括塔拉。
萨蒂的心慢慢变得冰凉。
“爱或不爱,那又有什么差别?”芭拉妮在一旁插嘴说,“迟早有一天,塔拉也会来和我们作伴的。”
“她不会和你们来作伴的。”萨蒂提高声音。
——也有人说我只是在天海上建了二十七座陵墓。
——陵墓?
——对,陵墓。
什么人会住在陵墓中千百年之久。
塔拉不能住在这样的陵墓里。
塔拉不能成为陵墓的一部分。
“我要回去了。我会告诉她这里的全部事情。”萨蒂说,挣脱开几条手臂,想要走出姐姐们的包围圈……
“何必呢?”卢醯尼笑mī_mī地说,“终有一天,她自己会明白的。”
“对呀、对呀。”二十七个相似的女人异口同声地说。
“所以,你就先留下来,和我们作伴吧。”卢醯尼又说。
“对呀、对呀,和我们作伴吧!”姐姐们又一起笑mī_mī地说。
“我才不要……”萨蒂拼命向外挤去,可是姐姐们拉住了她的手,扯住了她的头发,她挣扎了几下,好不容易扯开几个人向外跑了几步,就发现通往正厅的道路也被姐姐们堵死了。
“别这么固执,”卢醯尼劝她,“女孩子太固执可不好。留在这里吧。”
“我才不要呢!”萨蒂大叫一声,推开她,朝反方向跑去,一口气冲到了露台边上,她俯身下去,天海拍打着白色石础。
“你可别动心思跳下去哦。”卢醯尼整理了一下衣服,又优雅地走过来,“从这里跳下去,你不会停留在天海上,只会掉进海里去。”其他姐姐们也朝萨蒂包围过来,她转过来,背靠着露台栏杆。
“天海下就是下界,”萨蒂说。
“傻妹妹,这可不一定。”卢醯尼慢条斯理地说,“你想想啊,这片海到底在哪里?有人说天之海属于八方护世天王天界,位于它的西北方,实际上它既位于七层地界之下,也位于永寿城的地居天之上。如果你掉进去,你就会一直向下沉,永远到不了底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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