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方入宫的时候,哪知道自己的奉银竟是落不到自己手中?为此,他没少吃了苦头,后来总算圆滑了些,瞅着机会便去了净身房。
原因无他,净身房虽是个腌臜地方,可是银子却是比别处来得快,还不用做那些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他也乐得自在。
只是现在想来,要是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在自己那净身刀下,他还真没那勇气去净身房了。孙晋江联想翩翩,心底里颇是唏嘘命运无常,浑没有注意到孙乾一旁眼底里的冰凉寒意。
不过片刻工夫,船终于靠岸了,借着这工夫,孙晋江便招呼红袖下船,却听到耳畔响起一丝冰凉的声音,“昀秋,游学漫漫,多多保重。”
那声音冰凉入骨,比这夏末秋初的凉意更是让孙晋江觉得刻骨铭心了几分,分明就是那杜谨之的声音!
当初,翰林院里的那一句死太监的语调不正是与之同出一辙?孙晋江蓦然转过身去,却不料因为那动作幅度略大了些,又许是那搭在码头和船之间的木头因为潮气太重而腐朽了的缘故,孙晋江还没看到杜谨之,人却是落在了水中!
清晨的江水冰凉入骨,方才涌上脑门的恨意被这江水顿时冲散了去,孙晋江落入水中却也是急了眼,他自由入宫哪里会水?
虽然这阳江在天子脚下像是刚入门的小媳妇儿似的羞答答,可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江水湍急却也不是虚的,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孙晋江便看不清自己船上那冷面神的神色了。
被江水席卷着沉浮离去,他甚至连杜谨之都顾不得去瞧了。只觉得江水似乎铺天盖地的灌入了自己的眼中,嘴里,以致于他脑中恍惚,似乎有人在抱着自己拼命地往上挣扎,可是他身子却是沉重的很,可着劲儿往下沉……
上辈子是死在了净身刀下,这次是做了莫名其妙的水鬼,孙晋江觉得自己当初在宫里应当随大流的,这样子兴许他还能练好了摇骰子的功夫,自己点儿也就不这么背了。
难怪说人间地狱人间地狱,这地狱的地面也未免太差劲了些,满是污水不说,还都是石头子儿,硌得自己都睡不着了。
孙晋江睁开了眼,没有想象中的十八层地狱的恐怖。入目是一片奔腾的江水,周遭没有冤魂围聚,莫非这忘川向来这般安静?可是地狱里,怎么还有太阳?
孙晋江刚想要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还挂着一个人,而那人的胳膊牢牢箍着自己的腰背,似乎……
孙乾?只是孙乾向来只穿雨过天青锦绣蓝的袍子,这一身衣料并不是。想到这里,孙晋江不由暗暗放下心来,他不是愚人,自己知道这人大抵是想要救自己的,却不料自己都醒来,这救人的人却还在昏睡中。
小心挣脱开那人的束缚,只是那胳膊箍得太紧,以致于孙晋江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把那人挣脱开,忽然趴在了地上,孙晋江这才发现,那人背后竟是一片血红!
孙晋江顿时手足无措,眼看着那人出气多进气少,他一时间浑身冰凉。说到底他虽是宫闱里混过的,可是向来谨小慎微,不曾真的见过死人,如今这一出,着实吓坏了他,何况这人分明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伤。
想到这里,孙晋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拔足奔去,生怕这人忽然还魂了追自己似的……
似乎察觉到孙晋江的离开,那人闭眼拧着眉头,低声咳了一下,却是一股鲜血从唇角溢出,人再度陷入了昏迷……
“小娘子放心,你家相公他没有伤及肺腑,只是如今他一身高热,还要劳累小娘子好生照顾,万不可疏忽留下后患。”
被称为小娘子的自然是孙晋江无疑,他慌不择路敲开了就近的一户人家,结结巴巴了半天,那农户倒也是朴实,听懂了他的话之后便拉着牛车去将那男人拉回了自己家,还好心给他请了大夫。
孙晋江谎称两人是遭了盗贼的小夫妻,丈夫为了保护自己而受了伤。胡子花白的大夫闻言也没多问,诊脉开药方倒是利索,这厢刚写完药方,床上躺着的那人低咳了一声,缓缓醒了过来。
孙晋江连忙上前握着他的手道,“相公,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反正都是男儿家,也算不上谁吃谁的豆腐,眼下遮掩了身份才是正经。
相公?男人唇角微微挽起了一抹弧度,“倒无大碍,只是眼睛却看不见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只是孙晋江闻言却是浑身一颤,这落在老大夫和主人家眼中自然是妻子担忧丈夫的情形。
主人家是个憨厚的男人,皮肤黑中透着红,一看就知道是庄户人家,“大夫,这相公是怎么了?要是瞎了,可就不好了。”
瞎了?孙晋江闻言浑身一颤,倒是男人反握住孙晋江的手,似乎在安慰一般。
老大夫闻言上前观察了一番,伸手在男人头上按了按,听到男人倒吸了一口气,这才慢吞吞道,“无妨,是脑中积血压迫了神经,导致眼睛暂时失明的。”只一句解释,往后却什么也不说了。
孙晋江哑着嗓子,隐约带着几分哭腔,“这可怎么办好?”清晨码头上的人并不多,救了自己的这人一身书生气息,分明便是和杜谨之一同送别的那京城士子们。
春闱在即,自己别是耽误了这人的科举大业……想到这里,孙晋江这三分假哭也变成了七分真哭,倒是让男人顿时间有些慌乱了。
“娘子,别哭了,无碍的,无碍的。”
他伸手轻轻拍了下去,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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