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一大半名额,剩下的由北直隶和各地省府的学子瓜分,边缘偏僻州县的学子不管是学识还是眼界都比不过他们。每届会试,全国各地的学子齐聚京师,群英荟萃,个个出口成章,才高八斗,乃人中龙凤。跟人家比,小地方出去的举人连张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和他们竞争。二来,考进士花销太大,之后应酬来往更是一笔不小的花费,寻常人家实在负担不起,也只有富庶的江南学子能够随心所欲地挥金如土。
去京师参加会试的偏僻州县学子,要么是自负才学,觉得自己八成榜上有名,不甘心就此放弃。要么就是家境富裕,不愁钱钞,想借机出去见见世面。
也就是说,考中秀才,读书的目的达到了。考上举人,完全是意外之喜。像傅云章那样年纪轻轻中举的,黄州县只有他一个,县里没有先生敢教他,也教不了他。
这种情况下,先生教授的课程基本围绕着童子试和乡试,除四书五经之外的书不教。学生们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读其他书上面,每个人的案头只有四书五经。反正只要把这些书记得熟烂,县试、府试、院试肯定能顺利通过。
《小学集解》、《幼学琼林》这之类的只是最基本的启蒙读物,课堂上主要先学《孝经》、《大学》、《中庸》,然后是《论语》、《孟子》,至于其他杂书,课堂上先生不管,学生平时可以自己阅读,有不懂的地方请教师长。熟读四书后,再开始接触《诗经》、《尚书》、《周易》、《礼记》、《左传》。
老庄之学是邪门歪道,先生不仅不教,也不许学生读,等他们把基础打坚实了,才准许他们涉猎。
族学里的老先生和孙先生的教法都是如此。不同的是族学的老先生喜欢抠字眼,字字句句都按着注解讲,不许学生有一点自己的见解。孙先生毕竟是参加过乡试的人,比老先生略开明些,不过因为他是傅四老爷请来的老师,学生如果学不好,是他的失职,因此他比族学的老先生更为严厉。
傅云英不用考科举,孙先生对她的要求和傅云启、傅云泰的不一样。
但到底哪里不一样,傅云英也说不上来。说先生不严厉吧,她哪天如果稍微马虎了一点,他立刻能从她的字迹中看出来,当天一定会多留一份功课惩罚她。说先生严厉吧,他又对她偶尔曲解古人注释的事视而不见,仿佛对她听之任之的样子。
还有一件让傅云英哭笑不得的事:在征求傅四老爷的同意后,孙先生一边让她熟读启蒙读物,同时跳过《女则》、《女训》,改而教她《九章算术》。
原来傅四老爷想要傅云英学会记账,将来好帮他料理铺子上的事。听说《九章算术》是教算法的,他强烈要求孙先生把这本书加入课程之中。
背诵是傅云英的强项,《声律启蒙》七八千字,《训蒙骈句》六千余字,她每天背诵一段,读了半个月后,基本能倒背如流。《九章算术》其实也不难,她背过《九九乘法歌诀》,学起来还算顺利,但是孙先生明明知道账房们学的算术法和学堂里研习《九章算术》完全不是一回事,为什么还听从傅四老爷的意见?
《九章算术》第一章讲的是方田,首先从一道算术问题开始:“今有田广十五步,从十六步。问为田几何?”
广是指田亩的宽度,从是指田亩的长度,广从相乘,得到积步数,积步数除以二百四十,就是亩数。
十五、十六相乘,积步数正好是二百四十,所以这一题的答案是一亩。
孙先生讲解完第一题,问傅云英:“听懂了吗?”
傅云英点点头。
“好,合上书册。”
孙先生道。
傅云英按他说的做了。
“今有田广二里,从三里,问为田几何?”
这一道还是《九章算术》里的原题,傅云英没有迟疑,飞快答道:“二十二顷五十亩。”
五尺为步,三百步为一里,二里就是六百步,三里是九百步,六百、九百相乘,再除以二百四十,得到二千二百五十亩,一百亩即为一顷,答案是二十二顷五十亩。
孙先生沉默片刻,扫一眼屏风外面的傅云,其实脑袋一点一点,正在打瞌睡。他摇摇头,问傅云英:“五小姐是背会的,还是自己算出来的?”
语气和平时的淡然严肃不一样,有种傅云英看不懂的庄严郑重。
她如实道:“不瞒先生,我是背会的,方田这一章的题目我已经全部熟记于心。”
孙先生难得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可有想过推算之法?”
傅云英低头想了想,立即反应过来,起身道:“学生受教。”
“你坐下。”
孙先生颔首示意她归坐,低叹一声。
其实他让傅云英学《九章算术》,本是存了为难之意,叫她知难而退。
古人云:“有教无类”,不管身份多么卑贱的人,只要他存了好学之心,就应当好好教导。先人曾对这句话做了无数注解,不论贫富、不论智愚、不论贵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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