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
傅云英记好账,手指拨弄算珠,仔细重算三遍后,重新找一张干净的纸誊抄下来,交给傅四老爷过目。从她上学开始,傅四老爷见缝插针,见面就撺掇她学算账。技多不压身,加上傅四老爷对她和韩氏颇为照顾,她没有犹豫,答应下来。傅四老爷让她先拿韩氏卖网巾的生意练手。
傅四老爷认得的字不多,账目还是看得懂的,仔细看完后,欣慰地点点头,道:“去换衣裳,今天日头暖和,你婶子带你们姐妹几个去银器铺打首饰。”
傅月到说亲的年纪了,本地规矩,定亲之前家婆要亲自上门相看儿媳,卢氏早就说过要给女儿打几套好头面首饰。
傅云英回房和韩氏说一声,打散头发,重新梳髻,双髻缠绒绳,斜戴一朵茉莉通草花,换了件海棠色满地娇织绣纹琵琶袖春罗薄夹袄,底下系湖色印花棉褶裙。海棠红色若盛开的海棠花,是一种非常妩媚娇艳的颜色,芳岁觉得自家小姐平时太素净,特意找出这件鲜亮的衣裳给她穿,结果发现明丽鲜妍衬托之下,英姐仿佛更清冷了。
衣食无忧,每天坚持锻炼,几个月娇养下来,傅云英长高了不少,衣袖、裙子不用再收起来,袖口甚至有点紧。芳岁怕她冷,劝她加了件湖绿色折枝花卉比甲。
到了大吴氏院子里,卢氏、傅月和傅桂也都打扮好过来相辞。
银器铺不远,其实可以直接走过去,但卢氏是内宅妇人,出门不像傅四老爷那样随便。王叔套好车在外头等着,她们坐车绕了一段远路过桥,卢氏掀开车帘,指着河上的渡船问王婶子,“不是说要修桥吗?怎么没动静?”
王婶子拍一下大腿道:“您不晓得,大房陈老太太天天在家闹腾,二少爷不好和老太太犟嘴,前不久坐船去武昌府会友,修桥的事就耽搁下来了。”
“还是为修牌坊的事?”卢氏问道。
“可不就是嘛!修不成牌坊,老太太把气都撒在二少爷身上。二少爷为这事挨了几回打,脸都打破相了,族学里的老先生看老太太闹得太不像样,把二少爷劝走啦。”
傅月、傅桂和傅云英坐在一旁,默默听两人八卦大房的事。傅桂忽然扯扯傅云英的衣袖,“英姐,你见过二少爷吗?”
傅云英想起那个在雪中静立的孤高身影,天地间只剩下漫天的白和寂冷的黑,傅云章独立其中,像一株灿然开放的红梅,浓烈而冷艳。
“见过。”她点点头。
傅桂又问:“那二少爷的妹妹容姐呢?”她压低声音和傅云英耳语,“你觉得是她标致,还是月姐更标致?”
傅云英微微蹙眉,眼神在傅桂脸上停留几息,移开目光。
傅桂眼珠骨碌碌转一圈,轻笑道:“我觉得月姐比容姐好看。”
傅云英笑笑不说话。
傅四老爷提前和银器铺打过招呼,马车停在银器铺前,掌柜亲自出门迎卢氏进店。今天的主角是傅月,店里的伙计忙上忙下,围着卢氏和傅月奉承,把卢氏哄得眉开眼笑。
首饰脂粉之类的东西对小娘子们永远有无穷的吸引力,傅月和傅桂鲜少出门,看什么都喜欢,光是样式单调的各种银镯子,反复挑了几十副,都没挑到中意的。
傅云英在旁边陪了一会儿,趁卢氏高兴的时候,上前道:“婶婶,隔壁就是书肆,我想起先生交待我买几本书,过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
如果提出要求的是皮小子傅云启或者傅云泰,卢氏绝对不答应,但傅云英她绝对放心,这个侄女像个小大人一样,从来不淘气,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串钱交给王婶子,让王婶子陪她一起去书肆,笑着道:“买了书就回来,别走远了。钱在你王婶子身上,想买什么就买。”又叮嘱王婶子道,“叫你男人跟着,钱不够了打发人过来取。”
丫鬟芳岁、王婶子和王叔跟着傅云英踏进隔壁书肆。
里头静悄悄的,空气里满溢着一种说不清是好闻还是难闻的墨臭味。书肆门面两间,一间摆满各种架子,架子上累累的书册,一间是雅间,里边七八张条桌,十几条凳子,几个头顶儒巾、穿长袍的男人坐在条桌前抄写什么。那是县里的书生,有的买不起书本,只能每天费一两个钱租老板的地方和书本誊抄一份书自己用,有的靠替老板抄书赚点钞贴补家用。
王婶子啊了一声,指着其中一个少年道:“那不是苏少爷吗?”
傅云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一个穿月白袍子的少年,五官清秀,坐姿端正。外面日光晴好,书肆里却冷飕飕的,他穿得单薄,不知是冷的,还是保持抄写的姿势太久,突出的指节仿佛泛着淡淡的青色。
她转身去书架找自己想买的书。店里的货架太高,她垫脚也够不着,先看完能够得着的,然后让王婶子把她抱起来继续找。
书肆卖得最好的是各种和童子试、乡试相关的书目,再就是行卷、行书,其次佛经,话本小说也有,不过不多,黄州县的话本都是武昌府那边淘汰的旧书。
店老板跟着傅云英一起找,最后擦把汗道:“小店没有小娘子家中哥哥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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