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出来招待傅云启,言语间非常热络,似乎一点也不计较她让人打了长乐侯的事。
孔家虽然觉得她小题大做, 恨她过于迂直,不愿放下架子和她来往,但孔皇后身边的女官不蠢,劝孔皇后息事宁人,和傅云英化干戈为玉帛,以免落一个纵容父兄的跋扈名声。
孔皇后照做,朱和昶颇感欣慰,过年期间请孔家人进宫赴宴,帝后感情比以前更好了。
朱和昶让傅云英坐下,道:“朕没让长乐侯给你赔礼,一来这事过去了,再提起来又要生口角是非。二来长乐侯那人心胸比不得你,朕若逼他给你道歉,他不仅不会悔改,反而会对你心生嫉恨,还不如就这么敷衍过去。以后看他如何,若他还是那个性子,下一次皇后求情,朕也不会轻饶他。”
现在文官集团和皇权处于一种微妙的平衡状态,但这种局面随时可能打破。
朱和昶没有太多依靠,皇后出身寒微,他对后族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只希望皇后的家人能够安分地享受荣华富贵,不要到处惹是生非,尤其不要招惹文官。
文官们联合起来架空他,着实不好对付。
而且,皇帝也是爱面子的。他以前爱看话本故事,当了皇帝依然有这个爱好,吉祥搜罗了一大堆小说给他看,有志怪的,有世情的,有艳俗的,还有各种拐弯抹角骂皇帝昏庸的。
他已经在三本小说里看到疑似暗讽他纵容长乐侯殴打文官的内容。
还好云哥帮他挽回了英明名声,其他的小说对他赐予云哥尚方宝剑大书特书,说他是堪比汉武唐王的圣君。
想到这,朱和昶让吉祥把那几本小说取来,笑着道:“你拿回去看看,朕觉得这几本写得尤其好。书里那个断案如神的青天大老爷,就是你了!”
傅云英失笑,民间百姓总是喜欢想象这种离奇的故事,事实上她的日常差事并不需要经常破案,麻烦的是摸清地方各方势力,理清案件的来龙去脉。
朱和昶问她:“我看书里说你只需要看几眼尸首,就能确定那人是什么时候身亡、怎么身亡的,可是真的?”
傅云英道:“臣没有这样的本事,那是仵作的职责……而且臣只负责审核案件,或和刑部、都察院共同审理地方大案,等文书送到大理寺的时候,往往已经过去四五个月,尸首早就安葬了。”
她看到尸首的机会不多,做得最多的是翻看各种案卷。
吉祥把小说拿了来,她双手接过,心中忽然一动,道:“皇上,这些年各地流行这种涉及凶案的小说,写书的人为了迎合需求,往往胡编乱造,怎么耸人听闻怎么写,老百姓不辨真假,信以为真,对朝中大臣多有误会。”
朱和昶点头道:“这个朕知道,所以礼部尚书建议以后禁止书坊刊印这样的小说。”
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实行禁令了,谁敢写凶案或者刊印售卖此类小说,马上抓进县衙大刑伺候。
傅云英摇摇头,道:“堵不如疏,老百姓觉得这样的小说猎奇,禁令下去,未必真能禁得住,越禁,他们越想看。不如由朝廷出面,每月择取一桩案件,将审理、复核到最后定案的过程全部公之于众。”
朱和昶眼前一亮。
他本人思想开明,并不反对开民智,以话本形式将老百姓关心的大案审理过程写出来,不仅能够让老百姓更好地记忆律法条文,理解朝廷办案的复杂,体谅官员们的辛苦为难之处,还能起到警示的作用。
朱和昶摩拳擦掌,“朕这就叫人去请刑部和都察院的人……”
傅云英忙道:“这只是臣临时想到的,未必可行,皇上,老百姓不熟知律法条文,他们人数众多,当他们全部关注一桩案件时,很容易因为同情或者憎恶而对朝廷的判罚心生不满,如果老百姓被有心人利用,那么好事可能办成坏事。”
谣言止于智者,事实上大部分人不属于智者。
如果有的人利用老百姓的从众心理操控民间舆论,攻击朝廷的判罚,那么朝廷可能陷入两难境地,让步的话,置律法于何地?不让步,又可能被老百姓辱骂,以后也就没必要继续公开案件审理过程。
朱和昶道:“朕明白,不过既然有了好主意,何必瞻前顾后?朝中那么多人,总有人能想到应对之法。”
他做事,一向秉承他在书院吃橘子时的态度,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
傅云英没有再阻拦他。
朱和昶吩咐内官去刑部和都察院传旨,扭头对她道:“归鹤道长让人从四川送了不少腊味回来,我给你留了一份,叫内官给你收拾好了,一会儿叫他们带着东西和你一道回去,你别忘了。”
她谢过朱和昶,还是和他说正事,“皇上预备怎么回应大佛朗机人?”
朱和昶皱眉说:“敢屠杀我天、朝子民,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顿了一顿,脸色微沉,“朝中大臣却不这么想。”
傅云英平静道:“皇上,土地赋税收入是国库收入的主要来源,钞关税和番舶抽分拢共不过三十万两和十万两,每年盐课约有数百万两,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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