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地瘫靠在墙面。
不愿多看半眼他这幅无用的模样, 陆宴初抬眸望向黑黢黢窗外, 淡淡下逐客令:“你若要考虑, 我能给你一天时间。明晚此刻截止, 过时不候, 你现在可以走了。”
陆文晟麻木盯着光滑地面,半晌,无神的双眼终于有了一丝焦点, 他嗫嚅双唇,缓慢颔首:“好,我答应你,你想什么时候用药?今晚吗?”
一地静寂。
视线徐徐从窗外收回, 陆宴初冷冷望着他, 蓦地讽笑出声。
这么快就下决定?
无论是他娘,还是德阳郡主,看来在这个男人眼底, 都弃之如敝履, 毫不可惜。
不知德阳郡主知道后, 会是怎样的心情?她从别人手中夺来的幸福, 终究还是守不住。
“今晚不行, 我没这个闲情。”神情僵硬, 陆宴初一张脸冷得仿若寒玉, 浑身都散发着比先前更为凛冽的气息, “明日申时末,我会拿着这瓶药亲自登门,太医劳请鸿胪寺卿大人自己打点好,另外,饮下这药半盏茶后,太医方可医治。”
仰头看他一眼,陆文晟复杂面色里隐隐透着挣扎:“我真不知道蓉儿……”
“别再提我娘名字,你不配。”抢先打断他没说话的话语,陆宴初眸中晦涩,平复半晌,紧握的手掌渐渐松开,他勾唇,眼底笑意却悲戚,“你知不知道有区别?我娘这一辈子恨过怨过,去时却很平静。你对她来说,什么都不是。对我来说,这事过后,你们阖府上下便也彻底与我再无干系。”
“听懂了?”不等他回应,陆宴初沉声继续,“懂了就走,立刻马上,别逼我改变主意。”
陆文晟干枯的唇翕合,最终收回无奈的目光,脚步虚晃地离去,背影颤颤巍巍……
轻风拍打着窗棂,细微“笃笃”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显著。
陆文晟应是走远了,外间悄然。
豆苗儿呆呆藏在帘后,几度忘了呼吸。
她双眼睁得极大,一颗心塞满了苦楚惊愕,以及对陆宴初母子的心疼。
她那时虽是个小姑娘,与他们家并无太多交情,却知道陆宴初她娘以前身子骨挺好的,难怪后来……
猛地捂住嘴,心窝一阵阵锥痛。
倘若早点,早点和他相知就好了,他们至少可以互相取暖,至少可以做彼此的依靠。
等人消失,陆宴初紧绷着的情绪濒临失控,踉跄着扶桌坐下,他提起茶壶,方要饮杯凉茶平复情绪,视线不经意一晃,瞥见纱帘后那一角湖蓝色裙摆。
眸中闪过一丝慌乱,陆宴初遽然震住。
她竟一直都在这里?所以方才他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
视线落在桌上那个小小的瓷白色药瓶,陆宴初懊悔气愤地将茶壶用力掷下。
不管别人怎么看,至少在她眼底,他不希望自己是双手沾上黑暗与鲜血的人,所以他要瞒着她,所以他要把自己伪装成原来的样子。
“砰”声不大不小,豆苗儿冷不丁被惊醒。
她想出去,却又迟疑。
不确定这时候的陆宴初是需要她安慰,还是排斥她的靠近。
豆苗儿伸出手,食指触到纱帘,一时难以下决断。
“对不起。”
犹豫迟疑之际,他的声音蓦地响在耳畔。豆苗儿定定望向他身影,他发现她了?
蓦地抓住纱帘,她正欲扯开,但被他紧紧攥住。
两人隔着幕帘,看不清彼此神情。
“这些年,一直惦记着你,也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替我娘讨回公道。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骗人罢了!”轻笑一声,陆宴初嗓音很低,有些疲惫的黯哑,“他们这些年不是挺好吗?我一方面极度不平衡,一方面又无法成为十恶不赦的坏人,倘若我为了报仇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这真的会是我想要的?我很确定,不是。”
“陆宴初,我……”
“对不起,为了福宝,我本想放下仇恨,我娘人生最后的时光过得很恬静,她一直都不愿意我耿耿于怀。可这次,我没法再忍下去。如果你对我感到失望,如果……”
眼眶再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隔着纱帘,豆苗儿猛地扑过去抱住他。
他不需要感到抱歉,更不需要这么卑微,他们是家人不是吗?
“就算你是错的,我也会一动不动站在你身后,更何况你没错,你不会错的,我也很确定!”紧紧搂住他腰,豆苗儿鼻尖酸涩,此时此刻,她只想好好抱着他,告诉他她最真实的想法。
良久无言。
陆宴初推开她,却推不动,反令她抱自己抱得更牢固。
好笑又暖心,陆宴初拧眉:“这样抱着舒服吗?”
“嗯?”
“隔了几层纱帘。”
豆苗儿愣了愣,瞬间知羞了,原来他推开她是这个意思,她以为……
蓦地松开死死箍着他腰的手,豆苗儿讪讪后退几步,埋着脑袋不主动从内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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