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烧毁的柳云莺闺房里,每一面铜镜、每一把桌椅都按照曾经的模样打磨出来,静静的摆放在房间里,等待主人的归来。
画兰的花鸟闻名天下,医术精湛,而一腔痴情则更是有名。
不少千里迢迢来求画的人,求医治的病人和街坊邻里都啧啧称奇,说这位画兰公子真是世上第一痴情的人儿,为了那个数年前离去的柳家小女儿,空掷年华,任凭时光流霞一般飘散,径自等待。
柳家小女儿柳云莺有时会骑马回来老宅,待上一两天,几番激狂缠绵之後,独自又离去,几个月都没有任何消息。
有人替他不值,更有邻里朋友劝他────好歹找个人作伴吧,收个侧房,男也好女也好。等柳云莺回来,如果她愿意踏实下来过日子,你娶她做个正妻就好。
他听了只是微微一笑,摇头。
……那怎麽行?
两个人,两颗心。
再多一个人都不是爱情,再分一点心都不是爱情。
这一生哪怕颠沛流离荡碎牵挂,哪怕白发染上霜花,他也只会有她,只想要她。
一个男人,能为一个女人承受如此漫长如此深重的寂寞,那麽,也就爱到了骨子里吧。
他心中只有自己爱的女人一个,全天下的人都死了,只有她一个活着。
遇到她,是他的劫,是他的难,更是他的幸福。
如果没有遇到她,他或许在宫中诗酒年华慢慢消磨时间,沈浸在无望而失落的迷恋中,毫无波澜的度过此生。
毫无波澜看透,毫无波澜的死去,毫无波澜的来到彼岸忘川,毫无波澜的喝下忘情水,毫无波澜的再入六道轮回,平静的令人绝望。
与其是那样,还不如遇到她,平静深刻的爱一场。
管他谁人怎样定义这爱,定义这情。
旁人觉得他苦,可至少他不怨,至少他不悔,至少他还爱。
他快乐就好,他愿意就好,旁人只是路人,只能默默的看这一场镜花水月。
柳云莺,多麽美的名字,多麽美的声音。
他只要闭上眼,就能想起多年前少年少女春光一笑相逢的模样,绿草青青,桃花黄中带粉,她一身红衣穿梭在夭夭桃花枝间,一身韶华,光彩炫目。
就能想起来星光下,少女咬紧牙系好束腰的带子,立起脚尖,拼命舞动,手指在头顶上蜿蜒如蛇,一根一根妖娆伸展开,仿佛顶着一朵慢慢舒展的白莲。
寂寞是因为等待。
他曾经因为等待帝王而痛苦,白了头发。
可是他对她的等待却是愉悦的,渴盼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含着希望。
他等的姑娘,不如其他女子温暖,不如其他女人温柔,却是一轮血色的太阳,入了眼就再也看不见其他。
这轮血阳,有着冰冷的温度,让他想要去温暖她。
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能明白她的痛,她的苦,她流成了河的痛楚和泪水?他要用一生一世的热度来温暖她,为她驱赶生命中的冷雨和暗夜。
连去寺庙上香时,和尚都叹息他执着,说他这样等着,只会把自己折腾的更痛,这一腔玲珑剔透的心肝迟早要被等待磨成灰炭。
但是……谁又能真的从那些痛的人的想法出发呢?
那样刻骨铭心,永生永世欲罢不能的交织了爱的痛,只有真正在痛的人才能知道吧?
爱,如若真的那麽痛,又何必如此执着,但若不执着了,也就不是真的爱了。
人,何必如此执着。
人,何来如此执念。
因为爱念。
因为人生太短,他不想负。
不想负今生,更不想负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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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云莺在家里留了许多天才走,他虽然依依不舍,却知道她依旧会离去,便潇洒放手。
这一次她在家呆的时间很长,那她消失的时间,或许会更长吧?
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後。
画兰带了小侍童,在途州县城街道上闲逛。人流如织,有孩子们提着兔子、骏马形状的灯笼嘻嘻哈哈从身边跑过。
河水中一拱木桥,他站在桥上,看着水中悠悠乌篷船和星光,一点一点都是是上苍倒映在人间的影。
一位卖花灯的小贩看着这个含蓄清淡、雅致如玉的男子,递上一个黄莺形状的灯,“公子,给你。”
他摇头笑笑,“不必了。”
那小贩被他潋滟雅致的眼睛看的一酥,红着脸,有些结巴,“公子,这花灯不要钱,是那位姑娘买来送你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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