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上回在荷松园门前闹的那一回,宁馥这次连礼都没行,直接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与这主仆两人摆开距离。
任氏也不怕什么,方才她气恼李大这只喂不熟的狼而冲刘嬷嬷发脾气,她并不怕被人问起。
现在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宁家四老爷要纳妾了,她做为正妻,在自己的院中发发脾气算什么。
可她怎么可能知道宁馥根本就是知道她这脾气是从何而起?
有人上了茶来,宁馥也不喝,说道:“方才四奶奶怎么了?老远就听到摔摔砸砸的。”
任氏则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这是来瞧我笑话的?”面容一副恨透了宁馥的表情。
宁馥笑道:“起初并不是,不过后来我又想,你明明根本就不用担心的,却还是发这样大的脾气,倒真是有点让人想笑了。”
任氏挑眉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宁馥道:“这很难理解吗?我从一开始就不明白四婶有什么可跟我过不去的,当天你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听说了我在大街上是怎么当着众人的面拒绝四叔的,我可是半点没有留下可以转寰的余地,你自然也是不同意此事的,你和我的目标既然如此一致,你又怎么会来跟我过不去?不是我危言耸听,这事换成这府里的任何一个人,就算当场不愿意,也没一个人会像我一样宁可得罪自己的四叔也要保下自己的丫环的,更不可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在长街上给自己的四叔下脸子。说句实在话,我觉得我那天还为你出了口气。”
任氏端着的高高在上的姿态,慢慢的泄去大半。
宁馥这话说的再清楚明白不过,她却是直到此刻才悟过劲儿来,眉当即就不由自主的皱了。
她不是什么时候都任由别人牵着走的,那天去荷松园闹事也是事发突然被气昏了头,再加上宁君洁在旁不停的火上浇油,而宁馥向来在宁家也没什么地位的了,她又不是去冲宁芸发难,是以根本就没有什么顾忌便就上门声讨了。
现在再听宁馥这一番言语,登时也觉心有余悸。
这件事,如果换作宁君洁和宁碧思,只怕就算当时不愿意,事后她这么一闹,以那两位姑娘的脾气,保不准就会把霜容整到四房来,以后才更方便呕她祸害她了!
宁馥含笑不语,余光睨见任氏脸上闪过阴晴不定之色,而旁边的刘嬷嬷因为没她什么事已经在旁走神起来,面色忧愁的自然是她自己的事情——李大要的钱,怎么办。
这就对了,她们主仆二人总是一条心可怎么行,就得各有各的麻烦事,各自为各自的事情去忙活才是,不然这二人若是只有宁立昌纳妾这一件事在心上,还不得天天变着花样的找事,四处散播对霜容不利毁坏她清誉的流言,好让宁立昌纳妾不成?
任氏虽然心态有所变化,但面上还是黑着脸,到底她的老公看上了宁馥身边的人,怎么也不可能看宁馥就特别顺眼,道:“这事你本来就不应该同意,你若是同意了,那就等于是你让你四叔做了宁家不孝的子孙,你也不必说是帮我出气,你只是尽了你的本分而已。”
能把话说成这模样,也就任氏了。
宁馥不置可否,一副不想与她在此事上争论下去的模样,道:“这事我一直在尽力的,只是四婶也最好能做点什么,咱们里应外合才能把这事搅黄了,不然就我一个人坚持可还是难保万全,你说是不是?”
话说到这里,任氏也终于将最后那一点架子卸的不剩什么了,崩着脸道:“我……拗不过你四叔。”
“没人拗得过他。”宁馥给了她个光亮的台阶,而后道:“要我说,四婶就是对四叔太周到太顺从了,你看我三叔和三婶,再看我父亲和二奶奶,还有大伯父和大伯母,有谁像你和我四叔这样?”
宁家这五房人,除了宁立武还未成家,这四房人,没有一个不是表面男子为尊,实则一个比一个听妻子话。
这句话简直就是戳到了任氏的心窝里去,当即她就拧眉,手里的帕子绞在一起,甚是有些不服气又不得不低头的模样。
宁馥点到即止,见她这样便也就往上抬抬,往桌子上放了个牌子,道:“早知道四婶爱听戏,我在素缨楼,有客人给我送了个青戏楼的牌子,我留着没有什么用处,就拿过来做个人情,以后你什么时候想听了,拿着这个牌子进包厢大可听个过瘾。”
临走前她叹了口气:“偶尔一次听三婶说,要想家宅安宁蒸蒸日上,女子主持中馈是远远不够的,能够得到自己夫君的重视才是最重要的,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向来微妙没有道理,你若是在乎对方多了,多半对方就不拿你当回事,而反过来你若是开始在乎自己多些了,对方回过头来反倒把你捧在手心上。”
末了,宁馥福了福,笑道:“我听不明白,不过是把三婶的话照搬过来,四婶只当听听乐子。”
目送宁馥离开,任氏手里握着青戏楼的贵宾牌子,若有所思。
刘嬷嬷察觉到她心情好了大半,面上也不知是忧还是喜,交握着两手欲言又止。
任氏现在要有事琢磨了,可她这头李大却还没解决。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解决。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当口,任氏突然扭头看了过来,目光厉的跟什么似的,道:“我现在倒觉得曹氏那番话用在你身上也合适!”
她望着任氏这幽幽泛着青冷的目光,噔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咽了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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