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别具特色的美人之恩,程名振也不好拒绝,唯有苦笑着向对方拱手。那女土匪却从他的笑容里看到了几分虚伪,用鞭子指了指,瞪着眼睛问道:你既然那么怕死,又何必来做使者好好在城里边蹲着,岂不是还能多活好些天
恐怕那样死得更快程名振心中暗自唏嘘。他这番出使,九成九是被林县令等人硬逼出来的,哪里有半分出于自愿但这些自家人的龌龊事不能在外人面前说,无奈之下,只好干笑两声,文绉绉地回了一句,这世上哪有真不怕死的。只是人生在世,有所为,必有所不为。
话音落下,心念陡然一动,不觉将话音提高了几分,继续补充道:古人云,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掉得掷地有声,马背上的女土匪虽然听不懂,却也隐约猜到了程名振是下了牺牲自己一人换取全县百姓的心思。不由地又多看了他几眼,点头评价道:看不出你这贪官还是个有良心的,平时没白吃白拿人家的东西。
多谢女头领夸奖程名振长揖及地。身上猥琐颓废之气尽去,胸挺背直,看上去竟带着股说不出的洒脱。我这个馆陶县兵曹才当了二十天不到,不是什么贪官。我这位兄弟是被强拉来的乡勇,更与贪官搭不上什么关系
既然心中的郁结都想通了,程名振心里也不再抱怨林县令等人懦弱。反而静下心来,想尽一切办法给王二毛创造全身而退的机会。旁边的王二毛不知道好朋友刚才又经历了一次春蚕脱茧般的蜕变,还以为程名振是在以花言巧语争取女土匪的帮助,也赶紧笑着在旁边帮腔:的确,女大王别误会了,我们两个跟城中的其他官员根本不是一路的。如果算是一路,他们也不会赶着我们两个出来见张大王
那有什么区别女土匪笑着撇嘴。张二伯说过,当官的只有两种,贪污的和来不及贪污的,反正都不是什么好鸟。
程名振没料到自己一直视作出人头地的仕途机会,在土匪眼中居然如此的不堪。一时竟被笑得气结。转念想想自己在馆陶县官场这半个月里来的收益,对方的评价着实也不算污蔑。这口气渐渐又缓了过来,化作一声长叹向天空中喷去。
叹什么,可惜刚当了二十天的官,还没来得及贪污是不是女土匪难得有个同龄且不怎么令人讨厌的男子陪着说话,故意找茬质问。
不是程名振微笑着摇头。
女土匪越看觉得程名振越有意思,忍不住就想拿话挤兑他,那你又叹什么气你连生死都看得淡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只为前路漫漫而已程名振摇了摇头,心中明白自己即便实话实说,恐怕眼前的女土匪也不会懂。非但女土匪不懂,这世上有几人会相信,自己做官的目的是为了养活老娘,攒钱娶媳妇,从来没想过去做祸害百姓的事情有几人会相信自己家里边的床底下塞满了的那些铜钱和绸缎,并没让自己感到有多开心,反而睡觉都睡不踏实如果不是土匪突然来攻,天长日久,恐怕自己少不得要与郭、贾两位捕头同流合污,最后堕落到辱没程家祖宗的地步。从某种程度上讲,是张金称的突然出现结束了这一切。让自己突然意识到了为官者的责任,让自己即便死了还能落下个好官名声。可张金称的突然出现,也让自己的仕途从此到了尽头,不可能活着再回去,刚当上兵曹时的诸多豪情壮志从此也全化作了一场春梦而已。
不懂。你这人真怪女土匪眨巴眨巴好看的大眼睛,非常迷茫地说道。
路漫漫其修远兮,我将上下而求索程名振又掉了,然后微笑着解释道:这是古人的一句牢骚话。我想到自己的一些事情,所以顺口说了出来。我打小就这毛病,女头领勿怪
这个毛病可真够呛。弄不好会被人当做疯子打女土匪在马背上直吐舌头。别女头领女头领的,这个词在你嘴里说出来真别扭。我叫杜鹃,是这里的七当家
杜鹃程名振觉得这个名字好耳熟,皱着眉头回忆。
怎么,你没听说过我第一次发觉别人听见自己的名字居然波澜不惊,七当家杜娟好生失望。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半个多月前把贾捕头和他手下兄弟暴打了一顿那个女侠程名振终于有了印象,带着几分钦佩的口吻说道。
他对贾、郭两位捕头没有半分好感,所以说起对方挨打之事,竟在不知不觉间与杜鹃站到了同样的立场上。此言一出,立刻让女头领杜鹃对他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将马缰绳向身边侍卫手中一丢,翻身跳了下来,一边走,一边解释:我哪曾打过那么多人,只收拾了姓贾的流氓一个而已。他那些手下都是脓包,追在我身后嚷嚷得一个比一个声音大,到最后却没任何人敢真正追上来
啊他们可是说被你打伤了好几个程名振又是一愣,满脸惊诧。
王二毛对此事的反应速度远超过了程名振,推了好朋友一把,笑着提醒道:这帮王八蛋的德行你还不知道么他们不这么说,回去后怎么跟贾捕头交差
这帮王八蛋,真他是王八蛋程名振气得破口大骂。在衙役们的传言中,杜氏父女武功之高强几乎当世无双,差一点儿到能飞剑千里取人性命了。原来却全是瞎话,编得那么玄,仅仅是为了遮盖他们的胆怯无能而已。可怜自己半个多月来,就和这些王八蛋混在一起。可怜自己今天只身赴死,所为的人中居然也包括这些王八蛋真是造化弄人,让人哭笑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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