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下坪早早的从夜的气息中走出来。郑晟换了一身紧身的衣服,赤刀如从前一样绑在背上,腰间挂着一柄三尺长的腰刀。
他不认为自己会冲到前线亲自举刀砍人,但必须要做出这身装扮。
王中坤站在一边看他整理衣装,他杀过许多人,但还从未上过战场。想到过千人挤在一片地方砍杀,他的心不由得战栗,不是恐惧,而是觉得很震撼。
外面传来亲兵的呵斥声,从大‘门’口走进来一个人,张金宝站在‘门’外大声禀告:“香主,部众都吃过早饭,列队完毕。”
“好,我马上到。”
王中坤最后一次恳求:”香主,让我也去吧。”
”等你瘦二十斤下来,”郑晟笑起来,但他很快收起笑容,正‘色’道:“你已经把自己的事情做完了,打仗与你无关,更何况,这里还有几个人要你陪。”
王中坤见郑晟主意已定,不再坚持,提醒道:“王进忠其人薄凉毒辣,不可不防。“
郑晟点头,迈步走向大‘门’。
今日,他没再穿草鞋。
下坪南寨大‘门’正对的空地上黑压压的站立了人群。义军兵甲不足,无法给每人都配上腰刀。衣衫褴褛的汉子举着超长木杆长枪站在正中间,每两个长枪手夹一个刀手。
步卒两侧是弓箭手,他们手中的弓箭五‘’八‘门’,有自己制备的硬弓,也有从于家护卫手里夺来的骑弓。
义军的后面是一支队形杂‘乱’的队伍,王文才被一群壮硕的汉子护在当中。他们是唯一参战的盗贼。
郑晟虽然还没有首肯让王文才的部众全部加入圣教,但这是迟早的事。如果他筹划的会盟实现,王文才在会盟中的地位无疑会超脱几位同伴,这是提前下注得来的好处。
‘毛’大和张金宝并肩站在队伍的最前列,齐声道:“参见香主。”
天已经亮了,郑晟站在义军对面沉默着,凌厉的眼神从义军头顶扫过。
他在等着什么,兵士们点燃周边的火把,两个人抬着一尊佛像走上来,放在他的背后,那是一尊笑口常开的弥勒佛。
亲兵过来呈上三炷香,郑晟接过来举过眉头,他走向佛像边的火把,点燃三炷香。
广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尤其是那些老弥勒教信徒,沉寂已久的心忽然又活络起来。
郑晟静静的举香齐眉,朝弥勒佛三行礼,然后把香火‘插’入佛像前的香炉里。
不拜偶像,不假佛言,是圣教的戒律。众人都在等着他开口,不知香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从前,你们朝拜佛祖,我也朝拜,我们都知道佛祖是仁慈的,他会感觉到我们虔诚,会赐给我们平等,让我们不再遭受苦难。”
郑晟走到一边,从亲兵手里拿过一柄铁锤。在几百人的注视下,在熊熊火炬的照耀中,铁锤横扫而过,佛龛轰然倒下,佛像沦为碎片。
许多人的心猛的‘抽’了一下,最后是铁锤坠地的声音。
“不要以为佛祖会帮助我们,兄弟姐妹也无济于事,你不抗争便会永远被人踩在脚下。如果我们坠入山谷,只会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往上爬的人,渴望他们能拉我们一把;或者我们埋怨自己生不逢时,在逆来顺受中怪佛祖没能赐予好运;但你们却忘了面对逆境勇往直前。”
“我们是勇士啊,”郑晟举起右手,仿佛在做一个标示,他用‘激’情澎湃的声音吼叫,斗志昂扬:“周王死在袁州,我就在站在他身边,他对我说,我们会回来的,于是我来到罗霄山。”
“我们是勇士啊,所求的是扑倒在战场,所以请拔出利刃,举起长枪,调整好角度,…,今天无论面对什么,在心里默数三二一,干翻他们!”
他拖长声调,用力的挥舞右臂。场地沸腾了,火把点燃了沸油。
“干翻他们!”山民们吐着脏话,还是这句话对他们的胃口。
暗处的王文才看向城头上,心里默念:“燕子,现在你还有怀疑么?”
圣教,从未把自己当成过山贼。
城墙头,王中坤陪在李燕子、黄子希和刺槐身边。四个人旁观这场面,也在见证这场面。郑晟砸佛像那一刻,王中坤的心也禁不住咯噔一跳,随后,他的心像那些粗鲁的汉子一样被点燃。因为,他与郑晟有一样的心,所以才走进了深山。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熊熊烈火,焚我残躯,为善除恶,唯光明故,喜怒哀愁,皆归尘土,……”
义军悲壮的‘吟’诵,整齐的走出下坪寨。他们在寨外再次组队,向朝阳起的方向进军。
太阳挂在山头,义军走过高低不平的土垄,远处山坡上的茨坪寨像个小黑点。
官兵的三百骑兵出寨,后面紧跟着驱赶牛车的乡民,最后跟着一百步卒。
王进忠在马上耷拉着脑袋,他在走向一条不归路。从他割下杜恭的脑袋,就已经走上了不归路。
张百户如他一样无‘精’打采:“救出千户大人,就要撤兵了吧。杜大人回来,不知道能不能逃过死罪。”
王进忠知道杜恭永远回不来了。杜恭死了,他们这些人便要承担战败的罪责,所以他们才不惜代价要把千户大人就出来。在这个问题上,五个仅存的百户意见完全一致。他们‘逼’迫乡民‘交’出粮食,不惜一切代价要救出杜恭。
有人忧心忡忡:“不知道弥勒教妖人会不会玩‘’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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