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战旗席卷过残雪覆盖的山林,包着红头巾的士卒从丛林窜出来。分不清他们头上红巾和身上鲜血的颜色。有人手里提着首级,形如鬼怪;还有人如猎狗般吸着鼻子,搜寻四周可疑的脚印;好像他们能透过空气中血腥味嗅到敌人的行踪。
一个时辰的激战后,没有一个人逃脱,也没有一个俘虏。
赤旗插在山顶,彭文彬从狭窄的石阶小路上山。进入树林的那一段,道路两边插着砍去树枝的松树杆,顶部被削成楔形,上面插在一颗颗血淋淋的首级。
这是他攻陷第四座要塞,也许是当初在虎王呆的太久,也许是毁家之仇刻骨铭心,他对蒙古人残忍,对为蒙古人效力的汉军也不客气。按天启的军纪,不得不随意屠杀俘虏,所以他的部众从来没有俘虏。
“将军,”副将迎过来,“前面还有一道山口,过了那里就是张世策的大营了。”
彭文彬点头下令:“嗯,在这里休整一天。”
“刚刚接到斥候禀告,蒙古人昨日行军赶过来,在汉军的左翼驻扎。”副将神态凝重,“如此挡在我们前面的官兵就有三万多人。”
“哼哼,”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彭文彬哼了一声,“蒙古人总是这么下贱,让汉军挡在前面送死。既然非要击败张世策才能杀死满都拉图,那这件事就让我们来做吧。”
“可是……,”副将吞吞吐吐,“不是有传言说张世策被夫人招降了吗?”
“我们只听军令,”彭文彬咧开嘴角,“满都拉图一家是宗主的死仇,杀了他们是大功劳。至于张世策,除了夫人,没几个人愿意与他并列在军帐中。如果能杀了他,喜欢我们的人会比讨厌我们的人多。”
他言辞中把张世策和满都拉图说的如砧板上的切肉,似乎完全忘记了对手有三万人,而天启军的先锋只有五千人。
广德是次要的战场,金陵城才是天启军江南攻略的重点。彭文彬明白张宽仁可能不会再往这里增添兵马,但他还是宁愿在战场击败张世策。天启的宗主怎能依靠女人来招降情敌?作为一个前山贼,他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
蒙古人理所当然的把汉军放在最前面,得知天启军攻势凶猛,满都拉图起兵在张世策军的右翼驻扎,摆出一副随时可以来支援的模样。
但汉军中人比义军更明白他们的同伴,说是来支援,只怕监视的因素更大。在大战爆发之前,鞑子只会作壁上观飞,豺狼见了血才会扑向猎物,他们不会舍命冲向虎豹。
方圆几十里内见不到一个百姓,义军与鞑子在这里拉锯了几个月,深山里砍柴的樵夫都已逃之夭夭。
四十里外。
汉军的营帐扎在一片向阳的山坡上,西边和北边都是两丈高的土壁,东边和南边是缓坡,设立了矮墙鹿角。张世策当初煞费苦心选了这个地方作为立营之地。
兵营中士卒和战马川流不息,今晨有两支千人队出兵营,但面对气势汹汹的天启先锋,这些人出去只是杯水车薪。部将都不明白,将军为何采用这种最忌讳的添兵战术。
“报”斥候冲进大帐,声音里掩不住慌乱,“天启军攻破月牙山,斩杀我守兵三百人。他们手段毒辣,把所有人都斩首了,首级挂在木桩上插在道边。”
大帐当中稳坐的张世策猛然站起来,伸手抓住案桌上的令箭壶狠狠的砸在地上:“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他两只眼睛看似就要喷出火来,“这是把我当傻瓜吗?”
天启军先锋彭文彬只有五千人,虽然士气高昂,但张世策汉军是能与彭怀玉周旋的部众,就凭这些人肯定无法把官兵打得像缩头乌龟。
侯立帐下的张世峰见兄长盛怒,忍不住拱手请命:“大哥出兵吧,那个女人信不得。”
“放屁,”张世策爆出粗口,“你以为来的只要这五千人吗?郑晟率六千骑兵也到芜湖了,打了孩儿便引来了大人。”
“那怎么办?”张世峰会错了兄长的意思,站在大帐中进退维谷,嗫嚅道:“那个彭文彬手段残忍,不能就这样看着他肆掠,如此下去,军心尽失。”
“派人联络于feng聪,尽快,一定要弄清楚怎么回事,”张世策两只手撑在桌子上,眯着眼睛看着帐外,“我的汉军不比探马赤军弱,我就不信天启会拒绝这份大礼。”
张世峰道:“已经派人去了,从前都是他们派人来联络我们,我们忽然找不到联络的人,派去芜湖的人还没回来。”
张世策拍了拍脑袋,真是混了头了。那日于feng聪前脚刚走,天启军彭文彬便来攻打汉军的要塞。他派去的使者被斩首被彭文彬斩首在要塞前,他不明白怎么回事,立刻派人去联络于feng聪。
他强忍着屈辱感传达命令:“传令,命前去探哨的兵马不可浪战,不可死战,只需做疑兵阻挠天启军的步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失去了中原官兵的支援和湖广的牵制,张世策明白江南完了。眼下元廷虽然还占据了江南绝大部分地盘,但在各路义军张开血盆大口后,这片天下最富庶的土地已变成让人垂涎三尺的美食。
而最先进入江南的天启无疑占据了最大的优势。
他可以把自己卖给任何一方,如果汉军挂上中原韩宋的旗帜,相信刘福通会求之不得,也许能给他一个劲江南参知政事的位置。
但他首选……还是投奔天启,这与那个女人不无关系。人无法避免对陌生环境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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