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林娇还没站稳就被他松开,她又是赤脚的,一滑便跌坐到了船板上,臀部顿得有些疼,一开始看见他时的兴奋已经被刚才的一惊和这一痛给取代了,恼火地抬头责问。他却恍若未闻地转过了身去,稳住船体对着春杏说:“你小心些。”
春杏先是摇头,又急忙点头:“我自己能上,自己能上……”一边说,一边抓着船头,小心翼翼地爬了上来。一上船就立刻紧紧挨着林娇坐下,缩着肩一动不动。
林娇看着杨敬轩一语不发地到了回到船尾,背对自己撑着竹篙把船转向来时的方向,想起春杏刚才的举动,忽然明白了过来。莫非是他拉住自己的手了,忽然又觉得不妥,于是赶紧松手,见自己要摔了,又急忙出手补救,然后自己刚才的那一扑,好像确实称得上实实在在不打折扣,他尴尬了,这才没等自己站稳就又着急地甩开?
林娇想通了,心中的恼火立刻烟消云散,不但不气了,反而觉得莫名地想笑,碍于身边的春杏,极力忍住了才没去揉一下自己的胸口——其实刚才那一撞确实不轻,连她到现在好像也还能感觉到那一瞬间两人胸腹相贴时从他身上传来的暖意。
林娇盯了他后背片刻。见他只是在稳稳地撑船,点得小船如梭般轻快漂行于水面,始终没回头,背影瞧着却是那样的稳重,叫人莫名地心生安定。行了段路,终于忍不住说:“敬轩叔,谢谢你。”
“杨大人……谢谢你……”
春杏也跟着哼了一句,声音低若蚊蝇。
杨敬轩只唔了一声,回头随意四顾了下,目光一顿。林娇见他神情有异,急忙顺他视线回头望去,暗暗心惊,那个位置处的那座牌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塌了下去,水面只剩一片漆黑。
幸而他赶了过来,要是没来,自己和春杏现在这是在水里扑腾呢,还是沉了下去?
杨敬轩已经回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地继续撑船。林娇想再开口说点什么,只是对着这样一个沉默如山的背影,却又想不出该说什么才好。
“杨大人……”反倒是春杏,这时候倒小声开口了。林娇听得出来,她声音里带了微微的颤抖,却极力压抑住了。
“说。”
杨敬轩没回头,只是简单这样应道。
春杏咬了下唇,忽然从船底爬着起来跪下去,朝着杨敬轩重重磕了个头,哀求道:“杨大人,我知道我不守妇道犯了族规,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该。可是我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别把我送回去,随便把我送到什么可以站脚的地方都行。我往后再也不会回来玷污你们了,求求你了!”
春杏说着又砰砰地磕头,看得林娇都觉脑门子生疼,扯住了她不让继续磕。
“喂,她肚子里可是有孩子了!怀了孕的女囚杀头前,也要先让把孩子生下来吧?一尸两命不道德,会损阴德的,也就杨太公那种人干得出来!”林娇见他背影纹丝不动,忍不住出言。
杨敬轩终于回头,看了眼春杏说道:“先送你上坡,你的事以后再说。出了这样的大事,现在没人想着要你的命。”
“可是太公……”
春杏还是不放心。
杨敬轩沉默片刻,说:“太公死了。”声音有点沉痛,很快回过了头去,再没开口说一个字了。
林娇吁了口气。没想到那个老头竟这样死了。只是……她虽然不至于幸灾乐祸,但真的一点也不沉痛。至于春杏,好像就只能用松一口气来形容了。
她和春杏,两个寡妇果然都不是好东西,怪不得一骑上贞洁牌坊,牌坊也要塌。
耳边响荡着小船破水和杨敬轩手中竹篙穿水发出的轻微响声,四周一片死静,小船边上不时漂过各种动物尸体和残枝败叶。这些动物中,有些是家禽,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随了大水从山上被冲下来的。林娇忽然听到不远处左侧前方传来一阵类似狗叫的声音,呜咽个不停,微微探了下头,见杨敬轩已经一点竹篙,把船驶向声音的来源处。靠得近了些,看到一只通体黑色的仿佛出生没几天的狗正浑身湿漉漉地扒在一丛高出水面的树冠上,看见有人靠近,一阵激动,爪子没抓牢树枝,嗷一声掉进了水里。大概是体力不够,扑腾了几下眼见就要沉下去,杨敬轩伸过竹篙,小狗很是机灵,立刻死死扒住,被递到了林娇面前。
林娇一直挺喜欢狗的,见小东西瑟瑟发抖,乌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看,赶紧接住把它放稳,正想摸下它的头抚慰一番,小狗站稳了脚,第一件事就是使劲抖了下毛,水珠四溅,林娇躲避不及,被溅了一脸。
林娇呸了一声,笑着打了下小狗的头,再抹去脸上的水,冷不丁抬头,见杨敬轩似乎正看着自己,干脆冲他也笑了下,那男人却立刻没什么表情地撇开了头去。
救了这只小狗仿佛只是开了个头,一路过去相继又捞上了四五个人,却也遇见了两具浮尸,黑糊糊的也辨不出是谁。船上的气氛本就凝重,现在更没人愿意开口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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