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柒坐在台阶上,仰头看着站起的黎落,手缓缓地伸出去——他想拉住她的手,然而,黎落这时却转过身去——还是,没有抓住。
黎落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她想也没想就按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的左川不知是在用一种什么样的语气说话。
黎落黯然地挂掉电话,落寞地背对着夏晓柒。
是左川吗?夏晓柒问。
你爸爸……在医院,医院的人找不到你,于是打到了学校,学校再让左川打给你。
我知道了,夏晓柒轻松地站了起来,不就是胃癌晚期嘛,我几个月以前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道他会这么快倒下。
夏晓柒,难道你不会难过的吗,他是你的亲生爸爸啊!黎落难过地看着夏晓柒说,不管怎么样,现在去医院看看他吧。
我不要去,我就是不去。明知道他会死的,我还去干嘛,我不想看到他死的样子。夏晓柒背转过去,使劲捏住自己的喉咙,生怕自己的声音会因为难过而变调。
其实,也是很难过的吧,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啊,况且,在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面前流泪是多么难堪的事情。
黎落,你知道么,我爸爸从小就对我很严格,他看到其他小孩学什么,就也逼着我学什么,从来都不管我的感受……我虽然调皮,可是从来都没有做过一件让他丢脸的事情,可是他就是喜欢管着我,还请了保姆监视我,我学会了叛逆,就开始跟他对着干。可是,我不知道他为了不让我受苦,在我妈妈离开以后就拼命地工作,终于把自己累垮了。前几个月我去他房间找他的时候,看到他在吐血,吐了一地……从那个时候我就对自己发誓,我会做一个好学生,我不再跟他作对,我将来一定要找一份好工作赚很多钱来孝敬他,可是,我还没来及开始做那些的时候他就倒下了……黎落,可不可以抱抱我……夏晓柒转过身来,用乞求的眼神看向黎落。
黎落难过地抱住夏晓柒,他靠在她的肩膀上,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
管他的男儿有泪不轻弹。
此刻的他只想哭个痛快。
哭完之后,夏晓柒用衣袖擦干了眼泪,并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对黎落说,不许告诉任何人我哭过,否则我就杀人灭口。
黎落不理睬他的强颜欢笑,她对他说,我们去医院看你爸爸吧,或许,还能见上最后一面。
夏晓柒点点头,然后开着车带黎落往医院的方向疾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二章
在那个悲伤的夏天,第二个离开的是周琪微,第三个离开的是夏明生,与黎落很少有交集的夏晓柒的爸爸,虽然他们都不是黎落喜欢的人,可是他们跟黎落都是死别。黎落在想,这到底是个什么年啊,为什么大家都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她。虽然她很讨厌身边的人相继离开,不管是喜欢的还是讨厌的。
黎落想起小时候在新千泾弯里,不管哪家死了人,全村的人都会去悼念,然后就是连续三天大摆筵席。原本家里死了人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但事情发展到后来就成了一场宴席。她不知道这到底算好事还是坏事,可是,有些人的离开就是为了摆脱痛苦的。就好像医院会让某些承受剧痛的病人安乐死一样。
黎落不知道该不该给夏晓柒买些止痛药,可是,心痛是治愈不了的。只有随着时间的流逝,那种来自心底的疼痛的感觉才会慢慢消失。心痛是因为记住着那个人的好,但是,一旦你忘记他了,心痛的感觉也就会消失了。所以,遗忘才是最好的止痛药吧。
夏明生走了以后,有好几天夏晓柒都没有去学校,他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走来走去,把夏明生的东西一件件找出来,然后再一件一件放回原处。他不明白为什么有些人死了,要连他的遗物一起烧掉,为什么要连他的记忆一起被带走。可是,他不想忘记他爸爸,虽然以前他一直都恨他。
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星期五,左川跟黎落提出了分手。他没有告诉她那所谓的真想,而是以“不喜欢你了”作为分手的理由。
夏晓柒打电话过来的时候黎落正在楼下烧左川的画,那些画着所有新千泾弯里记忆的画,一张一张,全部被火焰吞噬,成了灰烬。
黎落擦掉了眼泪,对夏晓柒说,等我一下,马上就好。
李美珍从五楼的落地窗往下看,黎落正朝小区大门走去,在她身后散落着一小堆的灰烬和没有烧尽的碎片。
她说,黎落,不要恨我,左川真的不是你的幸福,
在音乐之声的包厢里,左川那个班的学生来了一大半。愿意来的都来了,那些不愿意来的也许是不想分开的时候难过所以都躲了起来。黎落不认识他们,可是待在夏晓柒身边,他们可以互相取暖。她知道夏晓柒其实很难过的,只是在一帮兄弟们面前他不表现出来。
大家叫了很多啤酒,准备一醉方休。这时,有个男生抽出一根烟来,还没点着的时候就被左川一把夺了下来,他说,落落不喜欢烟味,你要抽去外面抽完再回来。那个男生悻悻地把烟收了起来,而后,大家达成了共识,那个夜晚再也没有人拿烟出来。
黎落跟夏晓柒躲在角落里,依偎着,沉默着,似乎已被人遗忘。
有人说,左川对她妹妹多好啊,平时大家抽烟他都不说什么的。
你去左川那里吧,他一个人多寂寞。夏晓柒调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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