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们不想走,而是实在走不了啊!”
一个同样身穿蓝色工装的壮实男子苦笑道:“这个地方远远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事实上,这个仓库里,到处都潜藏着一种极其恐怖的怪物。如果不是亲眼见过它们,就算打死我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
男子名叫钱壮,是这家工厂的保卫科长。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在厂里当值那天所发生的一切。直到现在,身处于阴暗仓库中几乎与世隔绝的他,每每想起,总觉得那似乎不是真的,只是自己在没有睡醒前所做的一个可怕噩梦。
钱壮喜欢喝酒。尤其喜欢喝那种酒精度数极高,口感极烈的纯正红星二锅头。虽说厂里明文规定值班时间禁止饮酒,可是钱壮从没把这当回事。在他看来,什么也没有玻璃瓶子里那点黄汤重要。
按照出仓清单,今晚会有一批货物被运走。钱壮坐在值班室里,看着电视,就着一包五香花生米下那二锅头。悠然自乐,好不惬意。就这样,直到一瓶半斤装的白酒见了底,接货的车子仍然没有出现。
乘着酒劲打个盹是钱壮的习惯。为了不耽误装货,他一直硬撑着不让自己睡着。只是到了后来,那上下两片眼皮在酒精与疲劳的双重夹攻下,实在难以抵抗这样的折磨。钱壮这才趴在桌子边上沉沉睡去。如雷般的酣声,也同时充满了值班室里每一个角落。
不知什么时候,钱壮忽然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睡眼惺松的他抬头看了看没有关闭的电视,那里面早已是一片抖动的雪花。除了那种与之伴随在一起的“沙沙”声,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十二点三十分。这是他手表上显示的数字。
慵懒地打了呵欠,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钱壮走到旁边小几前,端起水杯,酽酽地喝了几口已经变冷的浓茶。习惯性将呆滞的目光投向了窗外。
夜,黑得要命。就好像一块从地底深处挖出的巨大煤精,死死挡在窗前,将这幢独立的小屋完全包裹。那种无比诡异的墨色,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酒醒的人通常会感到口渴。杯子里的冷茶,被钱壮几口就下了肚。觉得嗓子依然发干的他很自然地走向了放置饮水机的墙边,眼睛也不由自主地朝那面的窗户瞟了一眼。
工厂门口,那盏被蚊虫盈绕着的昏黄电灯下,赫然停放着一辆体积庞大的重型货车。只不过,与夜空中浓密的黑暗一样,从它的身上,仍然看不出任何活动的气息。
“狗日的,来了也不打个招呼。至少,提前来个电话嘛!”
钱壮手忙脚乱地接了点水清清口,随便在脸上抹了两把。这才顺手抓起桌上的警用自卫棍别在腰间,忙不迭地拉开房门跑了出去。
门口的守卫班房似乎空无一人,两扇进出工厂的铁门也大开着。在不时吹过的风中慢慢摇晃,发出阵阵“吱吱呀呀”的响声。就好像一张完全透明的怪脸,潜藏在空气中,张大满是獠牙的大嘴,等待着自动送上门的蠢笨猎物。
钱壮很奇怪,守卫室里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可是现在看来,难道里面的人都睡着了吗?
虽然是夏天,夜间气温也高达近二十度。可是钱壮仍然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那些喝下去的烈酒,就好像是刚刚化开的冰水,从头顶一直凉透了脚底。
实在是太安静了。
安静得简直让人感到难受。
“老周,在吗?醒醒!”
钱壮摸出手边的电筒,拧开朝着守卫室那乌黑的玻璃窗上晃了晃。然而,房间里却没人应答。仍然保持着那种死一般的寂静。
老周是工厂的看门人,也是钱壮多年的好友。虽说这老家伙和自己一样,时不时喜欢喝上两口,却从未因此误过事儿。更何况,尽管老周已经年近五旬,可身子骨依然硬朗。年轻时候就练过几手翻子拳的他,平时厂里几个壮实的后生也奈何不得。就他这几年值夜当班的记录看来,厂里根本就没丢过任何东西。
就在钱壮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守卫室的门,进去看个究竟的时候。却听见从门口的货车尾部传来“咣啷”一声脆响。就好像是板手之类的什么东西,从高处跌落下来。
电筒的光柱立即转移了方向,钱壮也握紧了腰间的钢制自卫棍,小心而飞快地转到了车尾。
他猜的没错,的确是一把手臂粗细的三号板手,静静地躺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
“老周?怎么是你?等等,你在干什么?”
手电光晕扩散的范围很大,足以将半个车尾全都笼罩在其中。就在那亮白光线照耀的边缘,钱壮却猛然睹见,在近一人高的巨大货车后轮侧里部分,却出现了警卫老周那张熟悉的脸。
仅仅只是脸。
这么晚还趴在车底,难道是在修车?
想到这里,钱壮不由得俯低了身子,很自然地将手电光射了进去。他想看看,这老家伙三更半夜究竟在这里搞什么鬼。
车体与地面之间空空如也,除了阵阵横掠而过的夜风之外,有的,就是老周那张表情从未有过丝毫改动的脸。
这让钱壮感到很奇怪。也颇有些不悦。自己的话对方竟然不加理睬?
正当他骂骂咧咧想要弯腰钻进车底,想要把这家伙拖出来好好理论的时候。一阵从车轮间刮进的狂风,却将老周那张目光呆滞的脸,猛地吹了个跟斗,滴溜溜地径直滚到了面前。
“老……周……”
从几何学来说,圆形,是最为适宜滚动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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