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无睡意,可我仍是依言,闭目养神,以待应付另场殚精竭虑的朝会。许是我久未动静,以为我已睡了过去,他轻抚我面庞,几不可闻,轻唤了声:“夕儿。”
虽不若茈尧焱唤我时的那般排斥,可这是苍秋替我取的小名,生前亦不准允旁人这般唤我,伊人已逝,独属他的昵唤,亦该随他而去。半睁开眸,我淡说:“悠然。”
似未听清,环住我半边身子的猿臂紧了一紧,抬首便见墨瞳飞掠一抹狼狈无措。我失笑,字正腔圆,重复自己的本名:“悠然,悠然自得的悠然。这是季神父给我取的名字,往后私下你就这样叫我。”
“微……”
“ up!”
姑且不论他听不听懂英文,先用天外来语镇住这块拘泥礼数的木头,趁他还未开口辩驳,抬指点住他微启欲说的唇,“早对你说过,可你阳奉y违。ok,现在我再说一遍,给我长长耳朵,别又听过作罢。”
轻拉他的耳朵,我衅然
扬眉,“不准在我面前殿下长,殿下短。尤是进宫后,我听得耳朵都长了茧子,总得有人偶尔叫叫我的名字,否则我会忘了自己其实叫季悠然。”
权力使人腐化,我克己自制的本事远不若面前的男子,现不过掌了亲王权力,微不足道,往后如若当真即得大统,便是承下生杀大权,须得有个人时时在旁提点,我不过是个平凡女人,断不能像茈尧焱那样,将别人的性命玩弄股掌间,亦令他偶尔勾起我儿时的回忆,想想十六岁前的平淡人生,亦或往昔的糗事,对自己笑笑,许可化释心底挥之不去的痛苦。
“又不会让你缺胳膊少腿,顺口叫叫又何妨?”
见我故态复萌,丢了亲王的优雅,朱雀守方才松口,满目无奈:“悠然。”
不知缘何,在他面前,总觉本末倒置,像是我欺负了这个快三十的大男人。垂眸轻笑,大大方方,颌首应了一声,枕回温暖的肩膀,宽心小憩。秋风拂面而过,微凉,却是沁人心脾。纵然前半夜仿是一场永难觉醒的梦魇,可置身在他庇荫,极是安心,直待拂晓,他轻搂了搂我的肩,柔声将我唤醒。
“嗯。”
我淡笑,抬眸望向苍穹。那颗时隐时现的星斗已然隐去无踪,见我这般倚赖另个男人,登徒子定是嗔我对不起他,闹别扭,拂袖而去。而明知朱雀守落花有意,我这无情流水却借他取暖,确是自私自利,活该被人说长道短,骂是水性扬花的女人。
微一苦笑,伏在朱雀守的后背,下树回宫,换了身裹颈的宫装。可一身曳地长裙不便骑马,朱雀守不由分说,将我侧抱上马鞍,利落翻坐在我身后,牵起马缰,向崇辉门疾骋而去。
“替我备顶轿子,下朝后咱们直接去客晟的府上接孩子。”
听我提及客晟,他神色微冷,然未多言,微一颌首,调转马头,渐然远去。垂眸看了眼衣上华丽繁复的绣纹,我苦笑,提起裙摆,走向乾元殿前空无一人的宫道。
上朝后,见我一身很是正经的天水碧丝绣宫装,满朝文武反而投来异样的目光,殊不知德藼亲王不过欲盖彰弥,无奈为之。冷睨了眼御座上若无其事的男子,眼锋相触,他似是一笑,隐约讳深难解的情愫,慵懒挥手,令近旁的传令太监宣读一份诏书,大略故兰沧侯世子苍秋之女甚得德藼皇妹欢心,册封宁康郡主,以茈旻夕之名载入宗室玉牒云云。
“臣妹叩谢吾皇隆恩。”
虽是按礼数,叩首谢恩。可听着身后朝臣窃窃私语,我冷瞠了眼那个无事生非的男人,方才不甘不愿,拜下身去。
直待此刻,顿晓他无端册封旻夕,原是要将我推进一个甚为尴尬的立场。如若纯粹只是抱养苍秋的遗孤,之于朝臣无关痛痒。现令旻夕改从茈姓,便是关乎宗室血统的大事。毕竟当年的内乱后,茈姓皇室的嫡系子孙所剩无几——当今圣上一无所出。出家的前东宫亦然。死于战乱的三位郡王,后嗣不论男女,皆被茈尧焱赶尽杀绝,因而我这个先帝后裔现是最有资格承仰社稷的继承人,即使不以武力威胁,联合归氏一党与公开支持我的端亲王父子,上一,即储亦非难事。到时从了茈姓的旻夕便是储君之女,更有甚者,如若我抱定一女不事二夫,断不另嫁他人,这孩子便是羲和国的储君,乃至皇帝。如此一来,皇权旁落,茈家宗亲和一众朝臣自不可能袖手旁观。尤是归仲元,定是见不得拥有客家血统的旻夕捡这现成的便宜,将来免不了联同一些保守老臣,我改嫁,以保宗室血统。
要么放弃帝位,要么与另个男人生养一个孩子。茈尧焱这招釜底抽薪,确是令人措手不及。隐在宽袖之下的双手紧攥起拳,可不形于色,站起身来,回首淡睇神色各异的朝臣。果不其然,客平满目戒色,显是以为我收养他的外曾孙女,定然另有所图。归仲元虽是从容淡笑,可半低下头,若有所思。待下朝后,群臣纷纷退出殿去,我满腹心事,与他擦身而过,冷不防听他报出一个名字:“崇和。”
我驻足偏首,老者淡说:“早前老臣曾向女御娘娘奏请。可惜娘娘未复微臣,便已仙逝。如若殿下准允老臣请命,娘娘在天之灵,亦可欣慰,”
俨然肺腑之言,亦有几分道理。可即使归女御尚在人世,亦会依从对归家颇是戒防的先帝,婉拒这门亲上加亲的婚事。想了想,我淡笑:“梅儿想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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