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致奇高的二人互碰酒杯,其中贩卖香料的那个商人慨然颌首:“以前过边关的时候,都要交一大笔银子,现在降低了三成,那个德藼亲王倒是有些见地。”
“是啊,原只听说她是个不输给归女御的美人,现在看来,倒不像传闻中说的那样,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
虽是粗鄙,但这两人确是真心实意地夸我的政绩,见身旁的朱雀守微蹙起眉,暗扯了扯他的衣袖,可听他们谈起摊丁入亩,我不由一愕。前些日子与客氏一党庭辩的法令得茈尧焱准允,已在全国范围推行,减低三成关税,众所皆知,不以为奇。可摊丁入亩之事,我只在第一天上朝的时候提过,对归家一党分析利弊之后,便没了下文,缘何……
“如果按田地大小征税,百姓是有福了,可朝廷里的官老爷们却是遭了殃,难怪客相会百般阻挠,想是见不得自家的庄园没了收益。”
“若是折银免徭役,让工部的那些爷们往后自己掏银子,雇人修筑工事堤坝,自是要闹腾的。”
“德藼亲王许是想和客家的人对着干,才想了那么一个刁钻的法子。
不过这摊丁入亩推行下去,归家的人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能当着归相的面推行这样的法令,那个小姑娘倒是有几分魄力。”
所有矛头指向客氏一党,却将我捧成甘冒大不韪、一心为民谋福祉的好亲王。越听,违和越重,望向已属归氏一党的客晟。
“民心所向,大势所趋。”
轻描淡写,垂首轻抿佳酿。毋须明言,便知归氏一党暗中引导舆论所向。即使税法推行不得,可树人先树其身,顺道抹黑客氏一党,一石二鸟,归仲元和他的幕僚,确是老谋深算。
苦笑了笑,见怀里的小娃儿被两位大嗓门的中年大叔吵得不甚安生,极是哀怨,瞅着我啊卟啊卟地打着哈欠。我莞尔,轻抚红彤彤的小脸蛋,舀了小碗令人粥,吹凉后,刚喂她喝了一口,便听背后冷不防爆出一阵洪朗笑声。
“人家早不是黄花大闺女了!”
另个做皮革贸易的中年商贾听朋友频称德藼亲王是姑娘家,忍不住出言更正:“前两年嫁给侯府的二少爷,现又将皇上迷得三魂去了两魂半,样貌恐要在当年的归女御之上。”
“说得也是。”
香料商人点头附和:“皇上连亲缘伦常都顾不得,硬将自己的亲妹妹给占了去,真想瞧瞧这世间是不是真有那种美若天仙的绝色。”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要尊驾转身,便可瞧见坊间毁誉参半的德藼亲王。然有常言,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难保他们见了我这般不男不女的模样,不会慨叹言过其实,不过尔尔。自嘲笑笑,却因听闻宫里闻所未闻的说法,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靠不靠谱,我听人说当年归女御突然暴病而亡,是因为亲王身上染了不祥之物,克死母亲。后来先帝爷将亲王送进祗园,请高僧净身,还是除之不得,又不忍心这么个可人儿在祗园了此残生,暗里赐婚给侯府的二少爷,遣去边陲,多少也是个好归宿。”
香料商贾喝了口酒,即又慨道:“后来枺莱起了内乱,先帝爷下了道密诏,令云二少爷带兵南下,拥3淄跷帝,可没想到最后那个闲人王爷抢了先机,确是世事难料。?br /
“岳兄说得是。”
皮革商人摇首轻叹:“一山不容二虎,死了儿子,守了寡,现又被亲兄弟强占了去,这不疯也得疯。想想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就这么被糟蹋了,也怪可怜的,变得那般离经叛道,也是情有可缘。”
两位仁兄的言下之意,就是我进宫后捅出的大小篓子,皆因不堪丧夫丧子之痛。而近旁的两位虽是一脸沉静,可难得殊途同归,对我深凝而视,显是苟同大叔们的八卦。郁极之下,虽是无端迁怒,我仍是偏首,没好气地睨了眼中年商贾。
自古坊间不乏娱乐的八卦精神。虽有偏差,可这捕风捉影的传言与事实倒有几分相似。如果古代亦然兴办报纸周刊,这两位大叔大可丢了老本行,雇群落魄穷书生做狗仔队,背着朝廷,将各种道听途说的版本编撰成集,出本《德藼亲王秘闻录》,在坊间的地下禁书窝点兜售,绝对要比他们口中赔本的买卖实惠得多。
我轻哼了哼,却给怀里耳尖的小娃儿留下负面印象,跟着妈妈,有样学样地稚声哼哼,将我的小心眼淋漓尽致地再现给她的义父和亲舅舅。
“规矩说穿了,就是上面的人想法子打压底下的人。”
既被自家女儿揭了老底,我索性厚脸皮,大言不惭:“我既不服那个上,往后可能还会成为那个上,何必为了做给别人看,束了自己的手脚。”
早已习惯我的歪理邪说,朱雀守无奈笑笑,优雅浅酌杯中物。客晟深望我一眼,微微摇首。轻挑起眉,与循规蹈矩之人话不投机半句多,粥递到女儿嘴边,顺带劝诱:“往后旻夕就和妈妈一起兴风作浪可好?”
不知我是借了母女同心的幌子,拖她下水,小娃儿喝了香糯的甜粥,心满意足地咂着小嘴,无甚犹疑,弃了志士不食喈来之食的气节,两手扒着桌沿,眼巴巴地瞅着我故意悬在不近不远的另勺糖粥,点头如捣蒜。见宁康小郡主轻易上了惊世骇俗的女亲王的贼船,两个大男人不约而同,隐露苦笑,当是暗叹往后多了一位令人头疼的主,永难太平。理直气壮地笑笑,我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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