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两个小宫女嘱毕,我放轻脚步,走出内室。见静候在外的朱雀守神色有异,我下意识轻蹙起眉:“旻夕怎么了?”
朱雀守未有做声,反是望了眼近旁的顾御医,当有难言之隐。我会意,朝老御医颌了下首,疾步向外走去。直待出得落英斋,朱雀守方道:“皇上在永徽宫等了你一个时辰。”
许是郁结在心,寻我解气。前个时辰尚与我不欢而散的茈尧焱驾临永徽宫,久候我未至,便命未央将正在梅蕊小筑午歇的旻夕带去御前见驾。亦不知那人对孩子做了什么,平日里逢人便笑的旻夕哭闹不休,茈尧焱欲要强行将她带去紫宸宫,更是不依,便在亲缘上算是伯侄的二人拉锯间,随侍旻夕的一个小太监冒大不韪,上前求茈尧焱留下小主子,等亲王回宫再行定夺。那个向来视人命为草芥的帝王自不会将此无足轻重的宫人放在眼里,不由分说,硬要带走孩子。见小主子祸福难兮,平日草木皆兵的小太监竟是冲上前去抱住皇帝陛下的腿,任近旁的爪牙如何踢打,亦不松手,最后还是小娃儿急中生智,狠咬茈尧焱的手背挣脱钳制,又对未央拼命咬打,那个小太监方才逃过一劫,没被未央当场斩杀。
“那人现下还在永徽宫?”
不知他意欲何为,我僵直后背,回眸冷问。朱雀守摇首,道是茈尧焱见到小娃儿像头发了狂的小狮子,执意不从,当即拂袖而去。虽是松了口气,可想到那男人对执着之物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个性,这般轻易放过旻夕,实在匪夷所思。皱眉,后怕中交织诸多猜疑,我不由加急了步,朝向宫城彼端的永徽宫奔走。
“妈妈!”
刚踏进梅蕊小筑,便见犹挂泪痕的旻夕爬下萤姬的双膝,跌跌撞撞,扑进我怀里。见她心有余戚,揪着我的氅领委屈嚎啕的模样,极是心疼,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哄慰。直待小娃儿抽着鼻子,哭声渐低,我转眼看向垂首在旁的一班小宫人:“刚才是谁挡皇上带走郡主?”
许是平日感情甚好,其中一个小宫女红了眼眶,嗫嚅回是今日当值的小吉子,现正在房里歇着。我二话不说,给旻夕添了身御寒的衣裳,抱她一起去看望那个挺身护主的小太监。
“殿下,不合礼数……”
这回出言劝说的并非尾随在后的朱雀守。朝在前引路的年轻宫人安抚一笑,走进y冷的房间,借着屋里昏黄的烛火,依稀望见倚墙的薄板床上躺着一个瘦小的宫人,近前细看,见这失了血色的稚气脸庞颇是面善,转望身侧的朱雀守,他颌首提点:“上月你给了他一笔银子,殓葬他的妹妹。”
适才记起有日下朝回宫,见旻夕哭丧着脸,困惑问婉朱缘由,原是小娃儿见到和她要好的一班小宫人为了筹笔银子愁眉苦脸,亦染愁绪,细问之下,方知其中一个小太监在当年的内乱失去双亲,唯一的妹妹又染怪疾,走投无路,给自己净了身,进宫谋差,可仍是无力去请有名的大夫给病重的妹妹施医,陆陆续续拖了一年有余,终是不治。为令妹妹入土为安,他将攒下的微薄俸禄交给相熟的同乡,托他带去故里交给平日照料妹妹的邻居乃乃,代他立块墓碑,好生安葬往昔相依为命的亲人。怎料那人竟起贪念,带着银子不知去向,眼看妹妹走后无处安身,他心急如焚,可亦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但凡进宫当差的太监皆有苦衷,不得已而为之,即使同在梅蕊小筑当差的一班小宫人知情后七拼八凑,仍不济事,正是愁云惨淡,不经意让我家郡主瞧了去,同悲同戚,亦令我这个娘亲顿起恻隐之心,寻了个名目,赏他十两银子,因有前车之鉴,另嘱婉朱提点他去求朱雀守,寻个本分可靠的人,带去他的家乡。
后因琐事缠身,没顾得上关心他妹妹的丧事办得如何。那日他按规矩前来谢恩,半垂着脸,亦未看真切,此刻端详,竟是相当俊俏的孩子,可惜命运多舛,叹了口气,对垂首在后的宫人道:“去御医院,令他们速遣一人来此给小吉子问诊。”
深宫内院,宫人命如草芥。听我遣他去请只给皇族宫妃问诊的御医,少年宫人怔愕,杵在原地,半晌没有动静。
“他救了郡主,理当打赏。”
宫廷就是这么个吃人的地方,摆高姿态如是道,这些个初进宫时被前任主子打骂惯了的小宫人方才心安理得,依言行事。如释重负,舒了口气,他躬身称是,正要离去,却听身后的亲王侍卫说:“到了御医院,记得指名一位许姓御医。”
跟在先帝身边多年,他自比我这个初来者更熟悉宫里的人事,我对怔楞的小宫人点了点头,嘱他依言行事,随即将怀里的小娃儿放下地去,接过朱雀守手里的烛台,请他先行察看小吉子的外伤。
“未央下手不轻。”
解开衣襟,便见精瘦的身板满布淤青,摸其筋骨,几处要害皆有断骨迹象,额侧一片灰深的鞋印,显是未央重踢所致,如若大脑淤血,后果不堪设想。蹙深了眉,朱雀守探他鼻息,气息已弱,恐有性命之虞。
“小吉子……”
见妈妈和义父神色凝重,小娃儿隐知到平日感情甚笃的玩伴命在旦夕,抬手摇着垂在床边的手,嗫嚅轻唤,待御医赶至,我又哄又劝,方才将她拉离那个名唤吉卓的小太监身边。因是那位三十开外的御医检视伤势后,良久不语,神情渐凝,虽是心下焦灼,可亦只有耐住性子,望着他包妥几处皮外伤,方才起身回话:“微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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