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夜澜人静,风尘仆仆的岳父大人与他的小女婿殊途同归,轻手轻脚地翻窗而入,便见寝居中一灯如豆,一对年轻男女相对半卧,各自支首锦垫,兴味正浓地玩着纸牌。尤令他啼笑皆非的是其中那个女子身为一国储君,毫无形象可言,近前摊了一堆从女婿手里赢回的珠宝首饰,与对面吊儿郎当的少年一人怀揣一个盛满鲜果的高脚银盘,时不时往嘴里扔颗葡萄,实是悠哉游哉。不过真实的情形倒不若他瞧见的这般没心没肺,前几个时辰,只要风吹草动,我都会抬头去看,自然不会错过脚步声,望向杵在纱帘外似笑非笑的男子,如释重负,用他的母语问候奔波一整天的皇太子殿下:“辛苦了。”
眼里的冷淡须臾消散。莫寻无奈摇头,瞥了眼颌首打照面的小女婿,掀帘进里,席地坐我身后:“你身子刚见好,莫要劳心伤神。”
“哦。”
讪讪收了纸牌,我直起身子,轻揉微酸的右肩:“那边准备得如何?”
“虽撤换了守将,不过敦阳一带的守军本听命于王
孙。若是不成,城外还有我们的人,随时可以攻进敦阳。”
亚米尔罕在自己的封地有五千精兵,格史泰自然严加监视,难以暗调入京。不过常年跟在老国主身边,负责京畿守卫,故而兵力不及侄儿的格史泰才会走邪门歪道,欲在迎亲途中下毒手。现亚米尔罕重返伽罗,民心所向的他暗中集结旧部,兵变攻下王宫并不难。这回护驾前来伽罗的两千西军也是有实战经验的精锐,其中五百人已然随我进城,其余驻扎城外十里的戎卢山脚,到时便可里应外合,强行接管敦阳城防。故而当务之急,便是王宫守备。因是格史泰从封地带来的亲兵负责守卫,一旦起变,只有硬攻。不过王宫依山而建,地势陡高,易守难攻,而且到时身在王宫中的我若失手,就会和假扮公主的悦竹一起成为格史泰的人质。如能借密道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王宫,自然求之不得。不过莫寻和我有同样的顾虑,无关梵游掳女之恨,而是不知他到底是敌是友:“明日我将这王宫的地形图带去给王孙殿下的人,请他们辨其真伪,再行潜入一探虚实。”
听莫寻有意亲入虎x,相对而坐的小女婿淡笑捋起虎须:“岳父大人可准小婿一并前往?”
如不是小女婿出言挑衅,我也不知男人对根的观念原来这样强烈。即使世人眼里的赔钱货,年过而立才得一女,自然视若珍宝。有谁胆敢觊觎他的独生女,就是他即莫寻的仇人。须臾间,墨瞳杀机毕露。我在旁幸灾乐祸,暗慨当年苍秋身在福中不知福,若有他一半爱女,尚在襁褓的旻夕也不至一见亲爹,如见前世冤家,哭闹不休。可这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少年到底是别国王公。莫寻终是忍下怒气,冷言冷语:“我一人前去即可,不劳小王爷费心。”
“岳父大人实在客气。”
似未感到呼之欲出的杀气,少年若无其事地火上浇油:“小婿来此,就是为了见百合小妹一面。若能助岳父大人一臂之力,不但能早日见上我的小媳妇儿,将来百合小妹若是问起,小王也能心安理得地告诉娘子,你家夫君曾为了你赴汤蹈火。”
“你……”
“行了,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为了这门八字还没一撇的亲事较真,莫寻就此而言,也算是个可爱男人。叹了一叹,按住蠢爸爸的手背:“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小王爷身份敏感,独去也不妥。不如互相有个照应,就是有诈,你们也可保彼此全身而退。”
更能趁此机会,增进彼此了解,升温翁婿情……
我阖了阖眼,很识时务地将这美好心愿保留心底。对面的少年则打着哈欠,慵懒点头。既是帝储发话,莫寻也不好拂我面子,勉强同意,待小女婿揣了纸牌跃窗而去,揉起眉心。我不禁失笑:“女儿那么小,就有人追,你这做爹的该高兴才是。”
乖女儿羊入虎口,仍隔岸观火,幸灾乐祸。莫寻轻瞠了我一眼,可想到女儿,愁云惨淡。我只得柔声宽慰:“等梵游说出百合的下落,我们去瞧瞧是怎样的人家。”
若是安顿在寻常人家,过几年平静生活,对百合来说,倒是一桩好事。可在此之前,须先摸清那户人家的底细。不管贫富贵贱,只要温饱无虞,心地良善便可:“姑且相信那人给孩子寻了一户好心的人家。”
莫寻点头,神色黯淡。近来每每说起女儿的将来,他便这般隐隐遗憾。大抵知他为何如此,牵过他的手:“反正你已知道这辈子我不会再爱上其他男人……”轻抚因是常年练剑而磨出厚茧的掌心,我平和一笑:“只要你牢记我们有个女儿,不论将来如何,这都是斩不断的羁绊,至死维系。”
就算茈尧焱无心推波助澜,强莫寻娶其他女子,我和他也难结成夫妻。那男人爱怎么着,悉听尊便,早有前例,重蹈覆辙,也不过多心痛一回,“就算为了保我们母女二人的性命,回去后爽快办婚事,然后安生过你的日子。”
不无意外,他立皱起眉,起身就要离去,却被我拽住衣角,“往后我们可能就不能像现在这样独处。也不知能不能平安出这伽罗国……”
他若成婚,我们便要以礼相待,断不能再有逾越。凝住他沉黯的眼,我勉强挤出一抹温柔笑容,像个耍赖的孩子,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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