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她说,作为佛陀转生,是一件幸运的事。
不是像刺密谛那般的虔诚,不是像李太夫人那样的魔怔,不是像孙平那样的惧怕,不是像李家内院那些女人那般的嫌恶,他用了陈述而笃定的语气,却是真真的温柔与愉悦。
哪里来的愉悦?他又了解她什么?凭什么不负责任的断言,作为佛陀转生是幸运的?难道他没有听出来,她是没有宗教信仰的吗?
李静额间燃起熊熊火焰,声音中带了冷冷的质问道:“你凭什么断言作为佛陀转生是件幸运的事?”
朱说抬起手,犹豫了片刻,终是指尖颤抖着往李静眉心那燃烧的火焰处用力点了一下道:“你是一个自我而善良的人,只是,过分自我了。即使无关信仰,佛经中也有很多荡涤人心的哲理。
与儒家经典越读越世俗相反;佛经,越往深处读,会让人越出尘清醒。如若不是那样,佛陀放弃皇位毅然踏上寻找天下人救赎的道路,玄奘大师不远万里长途跋涉求取大乘佛经,所谓何来?
与世间的愚夫愚妇不同,你的话,只要静下心来,当能够看到佛经中的
大智慧的。”
第一次,李静被人说得无言以对,不见得心服口服,但是,对方在她眉间的那一点,与刺密谛那决定了她命运的一点不同,好像给了她真正的解脱救赎。
眼前的人,瘦肖的面容甚至称不上清秀,刀刻一般的棱角让人能够看到他的坚毅和生活的拮据,但是,他的眼中,此刻,在灯火阑珊下,仿佛真的闪耀着超脱的智慧光环;可是,指尖的温度,又让李静清清楚楚的感觉到,此人,绝对不会是出世的。
用力在自己眉心揉了揉,让那朵莲花的周围都晕染了嫣红,李静才色厉内荏地道:“说得好像是个出世的高僧似的,既然自己那么喜欢佛经,为什么不干脆出家得了?干嘛千里迢迢跑到书院去学习?”
李静脸上一层层的红晕晕染开来,带了病弱的白皙面庞,不出片刻,就染上诱人的绯色,甚至那一对小巧的没有打上耳d的耳垂,也红得娇艳欲滴。
朱说有一瞬,看得痴了。
被李静挥手在眼前晃了晃,他才轻咳了两声别开眼道:“在下虽曾在寺庙借居数年,但终究是不能跳脱红尘羁绊的r眼凡身。而且,比起佛家精神上普度众生的度世来,在下更想要在行动上为百姓请命。”
朱说虽然神色间未褪尽刚才看李静看得片刻痴迷的尴尬羞耻,但是,他几句话说下来,却仍然给人看到了他的坚持和决心。
李静有些不自在的别开眼道:“你不知道什么是谦虚吗?即便你是真的有心兼济天下,那不也应该好好藏在心里的么?饱读诗书的文人士子,比起我这样勉强识得句读的粗人来,不是应该更加内敛的吗?”
朱说的手没有经过太多思考的,在李静头上揉了揉,他笑得坦然而坚定地道:“一味的谦虚畏缩,只不过是一个清高自诩的庙堂文人罢了。古来哪一朝的贤相良臣,是那种以清高谦虚自诩的畏缩之人?”
当然,这种真挚而有些狂放的话,朱说也只是在此种情境下对李静说说而已。他虽仍不够成熟老练,但是,待人接物方面,已经能够把握合适的内敛尺度。
李静头被人揉了,都没有反应,反而两眼冒着星星看着朱说道:“这个,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士人的傲骨胸襟吗?那个,哪一天你要真的拜相封侯了,能给我签个名吗?”
前半句或许是欣赏,后半句,却真真是调侃了。不过,李静的调侃,却没有嘲讽。
按说,古代文人的那种傲然狂放、唯我独尊,一直是她不待见的,屈原、阮籍,其实,都只不过是政坛上的失败者而已。
可是,眼前,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衣,身形瘦肖、手指骨节明显的青年说出来的话,她听来却丝毫没有反感。
跟李让的宅门府邸养出来的“君子如玉”不同,眼前的人,是真正知道民生疾苦的人,而他,看上去分明是出身贫寒的,竟然没有寒门文人的穷酸狭隘,神色之间,流露出来的,是满满的自信执着。
没有料到李静还有这样的反应,朱说怔在那里,一时无言
抄写佛经
因为李静的那句带了调侃意味的笑言,两人后来的交谈,有一搭没一搭的,就变得轻松了许多。
等桥上的人流渐渐稀疏,朱说扶起李静起身回去的时候,两人间的称呼已经变成了“希文兄”,“之姝”。
李静的那一声“希文兄”,多多少少还是含了调侃意味的,她本来以为,朱说会回她一个“之姝贤弟”,就像书院里那些比较交好,但又不是非常亲近,有着所谓君子风范的学子之间。
可是,朱说那略带磁性的青年男子的嗓音,却只喊了她的字。
李静的意识里,这样的称呼,是只有相对亲近的人之间才用的。一直以来,这样称呼她的人,也不过秦夫人朱氏、秦广、管白、乔戎。连身为她师傅的管歆,都不会这样称呼她。苏畅因为不好意思,多半只会称呼她“丫头”。
当然,更亲近的,苏长山、秦广,还有她的父亲李寂,会称呼她“静儿”,李让和摩西,只称呼她的名“静”。
不得不说,乍听到朱说顿了片刻只叫出了她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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