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往下看,不过几日功夫,没想到宫嬷嬷就基本上把玉澜堂的各个丫头、婆子的来历、背景、关系都摸清了。譬如洒扫上的粗使丫头卿珠的姐姐嫁给了何侧妃的陪房李功海家的大儿子。这样一看,卿珠背后的势力就一清二楚了,即使卿珠本身没什么,却也不能不防着了。
当然也有来历、背景都一清二白的,却还是不能肯定是哪方的人马。短短几日也看不出个情况,所以宫嬷嬷都以墨笔勾划,表示以待后查。
阿雾仔仔细细地看着宫嬷嬷整理出的这些头绪,真是想不到啊,两个侧妃在玉澜堂安插人手就不说了,连那三个侍妾也不是省油的灯,至于红药山房么,阿雾数了数,这几日里就查到了三个人跟那边有关。
良久,阿雾看完后抬起头,对宫嬷嬷道:“嬷嬷安排得极好,这几日真是辛苦嬷嬷了。”
“老奴不敢居功,这里头写的事儿,好多都是丫头们查来的,特别是王妃身边的紫扇,真是个了不得的。”宫嬷嬷难得赞一个人。
紫扇听了别提多得意了,阿雾看了看她,也笑道:“是,若是个男的,打仗时做个斥候也使得。”
“这些人王妃打算怎么处置?”宫嬷嬷看了看那名册上,她以朱笔勾注出的人名。
“虱多不愁,债多不痒,先留着吧。”阿雾与宫嬷嬷对视一眼,她们都明白一个道理,有些时候这些钉子指不定还能排上大用场。再说了,既然有了防范,她们也就兴不起太大的风浪来。
宫嬷嬷点点头,越发佩服起这位年纪轻轻,虑事却极周的主子,也正是因为如此,她也才肯后半辈子都依附于她。
“嬷嬷,只一点,这新设的小厨房上,还请你多留心,除了咱们的人,不要让其他人插手。”吃食上,阿雾不得不上心,多少污糟事都发生在这个上头。
“这个老奴省得。”
末了,阿雾又道:“嬷嬷重新定了名册后,还请给红药山房也送一份去,另外,将那多出的两份二等丫头的月银也顺带还回去,听说那边的相思姑娘是个极讲规矩的人。”只一句话就向宫嬷嬷点明了,现如今虽然是郝嬷嬷管家,但平日里拿主意的多半是相思姑娘。
宫嬷嬷点了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这样老派而规矩极严的老人,自然看不惯如今祈王府这主子不是主子,奴才不是奴才,一个外姓女在背后掌家的做派。这可不是家族兴盛的好现象,宫嬷嬷屡次想向阿雾建言,可也知道,如今阿雾也不过才入府,脚跟还没站稳,同王爷也谈不上有什么情谊,她也不容易。
但宫嬷嬷既然认定了阿雾,也就一心为她打算,明知道忠言逆耳,但也不得不说,这便是忠奴。“老奴想多说几句,王妃如果不爱听,老奴说过这一回之后,也就不会再提。”
宫嬷嬷素来话少,说得这样郑重,阿雾越发认真对待起来,“请嬷嬷教我。”
“既然相思姑娘是个极讲规矩的人,那她就该知道她如今的管家行事本身就极没有规矩。”
阿雾心里叫好,宫嬷嬷一上来就与自己同仇敌忾,先瓦解了自己的心防,果然话少的人最厉害。比起桑嬷嬷的碎碎念,阿雾不得不承认,宫嬷嬷会说话多了。尽管其实内容都差不离。
“各人有各人的本分。好比王妃除了料理内院事务外,其中还有一条,那就是劝谏夫婿,即使王爷贵为皇子,但也是王妃的夫婿,若夫婿行事有所差离,王妃便该不计个人得失而规谏夫婿。”宫嬷嬷这话说得有点儿重了,明确地点出了阿雾是在计较“个人得失”。
而阿雾也的确在计较,她可不愿意为了个管家的权利得罪楚懋以及他敬重的乳母。
“夫妻本是一体,像王爷和王妃这般的亲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的确,别的家还有和离、义绝这么一说,但是皇家没有,甚至也没有休妻一说。
“王妃如此行事,其实说句僭越的话,那是没有真心同王爷过日子的打算。娶妻娶贤,贤者,能规劝也,一味的顺应,那是佞。”
至此,阿雾觉得宫嬷嬷的眼睛实在是太毒辣了,难怪几日间就明察暗访出了如此多的细作。阿雾以为自己是在真心同楚懋过日子,但其实她内心里的确从未真正的为楚懋思量过。她如今就好比那鲁妈妈,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论对错,不会多说一句话。这样的佞人,阿雾不喜,也不会用,可她却偏偏也成了这种人,真是有些讽刺。亏她还自以为聪明。
想到这儿,阿雾忽然浑身打了个冷颤,她绝不会以为楚懋是个蠢的,那么她在这件事上的顺从,会不会在楚懋的眼里,她也就是鲁妈妈那样的人呢?这样的人如何能真正地得到他的亲近和任用?
宫嬷嬷的话好比醍醐,令阿雾茅塞顿开。
阿雾当即就站了起来,向着宫嬷嬷鞠了一躬,学着男子一般,双手作揖,“谢嬷嬷教我。”
宫嬷嬷也站起身,“王妃本就是蕙质兰心,哪用老奴多嘴,只盼王妃不要嫌老奴倚老卖老。”
阿雾笑道,“以后,还请嬷嬷空闲时,多来与我说说话。”
宫嬷嬷去后,阿雾自有一番感悟,出仕为官者多有幕僚、师爷,何曾想,内宅妇人,其实也需要这样一位身在局外的谏客。阿雾曾沾沾自喜于知人、用人,却放着宫嬷嬷这么个大宝贝在身边,却只令她管束下人,当真是忏愧。
只是宫嬷嬷这话说得有些晚了,木已成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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