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瑬景原本负手立于高阶之上,见我孤身一人自远处缓缓走来,素锦广袖宫装,衣带当风,流岚长裾伴着三千青丝翻飞如云,险些怀疑来人几欲乘风归去,竟自按剑急急前行几步,见我面容清寂,不辨喜怒,唇边隐有笑意森然,复又怔立当场,面露几许尴尬。
我走至阶前立定,仰面遥遥看他,淡淡一笑,“大哥是奉了哪位王妃的命令前来保护皇上,我竟丝毫不知?”
慕瑬景愣怔,眸光闪烁,按住剑柄的手紧了一紧,微微侧目避开我的视,不自然道,“三妹说笑了,父亲正在内殿探视皇上,已等候你多时‘‘‘‘‘‘”
“大胆!”
不待他说完,我冷冷一声厉斥,声如裂金碎玉,清脆直入众人耳中,“皇上口谕,任何人等未经传召,一律不得擅闯寝殿,违者重罚!就算是爹,也不例外!”
慕瑬景面色一白,转身无言以对。我一步一步踏上玉阶,缓缓向他近,“大哥好大的威风,以我的名义私调京畿军入宫,是想给我安上一个谋反的罪名么?” 。。
满地残红宫锦污(2)
“云儿,休得胡言!”
目光微微上移,越过慕瑬景的肩膀,只见汝南王慕夕肇一身天青缎流云纹织锦软袍,步履从容昂首自殿门处踏来,面无表情,眼波深沉,语带威严,“怎能这样同你大哥说话?!”
我缓缓抬头,冷冷与之对视,“居家方为父子,这里只有君臣,您擅自违抗皇上旨意,理当重罚,难道我说错了?”
慕夕肇脸色一变,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良久,只化作一声低沉叹息,“这里没有旁人,爹就开诚布公地说了,自你出嫁以后,咱们父女俩也有好些时日不见了,你我虽无血缘,我却早拿你跟嫣儿同样看待,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你要明白,爹做什么,都是一心为你打算!”
我扑哧冷笑,“是为我打算,还是为王府打算,云儿如今看得太清楚不过!”
“你这孩子!”慕夕肇愠怒,语气渐生凌厉,“局势若此,实乃天意所授,难道你想逆天不成?”
举步迈上最后一道台阶,抬眸与他对视。不知来自何处的风穿过檐下,扬起衣袂猎猎作响,我抿唇静默不语,无意当着众人的面与他争辩。给趁势夺权冠上天命所归的高帽,多么的堂而皇之,又是多么的可笑!所谓的不喜争名逐利,所谓的中立作壁上观,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假话。
遥遥立于高处,广袖随风飘逸,流仙裙裾清冷如同寒露,在身前这片凝滞的静默中带出深深浅浅的涟漪。转身之间,已将一切看得透彻,我垂眸望向阶下,面容清寂,无波无澜,风过处,牵起如墨青丝飞扬,凌厉之势,几如睥睨天下。
“御林军何在?”
话音刚落,慕夕肇浑身大震,面色惨白,踉跄后退几步,已然明了我的言下之意。
耳畔数人同时应声,一队金甲士兵按剑铿锵而出,俯首拜在阶前,为首一人抱拳高声道,“御林军统领韩琦在此听命!”
“汝南王慕夕肇公然违抗圣谕,将他拿下暂且收押,听候圣裁!”
众人应声领命,挺身便欲冲上台阶,慕瑬景猛一挥手,殿旁两列京畿禁卫纷纷拔剑出鞘,将韩琦等人生生退几步。一时间,殿前寒光烁目,剑气人,杀意随之弥漫开来。两方怒目相对,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只听韩琦怒道,“你们想造反吗?”
慕瑬景目光一凛,抿唇不答,抬头向玉阶尽处望来。
我拂袖,足尖轻点,挡在慕夕肇身前,拧眉冲他沉声急道,“请爹三思而行,莫要一错再错,君子取之有道,您这一辈子的清誉怎能毁于此时?更何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眼下若贸贸然生事,锦都必将大乱,一昔不慎为他人作饵,非但得不偿失,日后更将落下千古骂名!”
慕夕肇闻言愣在当场,看向我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面色渐渐转为一种异样的凝重。
四目相视,一番看不见的刀光剑影,我抿唇静静看他,目光中唯有坚定,素白广袖之下,五指悄然张开,隐有暗流涌动。一切迫在眉睫,或生或死,是隐忍还是厮杀,全在眼前人的一念之间。
满地残红宫锦污(3)
李亭海自大殿门后闪出,躬身趋前几步,不安陪笑道,“慕公只是过来送些滋补良药,并未到御前,王妃何须如此兴师动众?”
我一怔,不觉失笑,挑眉看他,“既是送药,交由您代为传递也是一样,为何定要踏进这道门槛?李公公是在教训瑬云应当怎么做吗?还是‘‘‘‘‘‘就连您也不把皇上的口谕放在眼中?”
话未说完,李亭海已霍然色变,口中除了连称不敢,再也无言以答。
我稳住心神,依旧面无表情抬眸望向汝南王。身前长久无声,内殿七宝灯漏水声清淙,隐约透窗而出,只愈发显出周围的静来。
京畿禁卫人数众多,慕瑬景武功盖世,本身便能以一当十,区区几名御林军根本难以与之相抗衡,韩琦等人个个持利刃在手,心知不能硬拼,唯有暂时静观其变,伺机待发。
“景儿不得无礼!”
慕夕肇骤然抬手一挥,面色清冷,复又转头沉沉看我。我抿唇冲他淡淡一笑,目光直落入一双精眸,深不见底,威不可测。
一时相对无言,沉默片刻,我垂眸敛襟恭敬拜倒在他身前,语带歉然,“爹,云儿‘‘‘‘‘‘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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