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
不到长城非好汉,屈指行程两万……
“燕云么?它该叫燕京才对呀。”
城门外,太平喃喃自语道,周围人听见,相互对视一眼,钗嬷嬷若无其事的拍掌笑道:“可巧了,到底是一条血脉的,这喜好也差不多,咱们老太祖当初就是这么说的。”
若能合姚姒两国之地,当以此城为都,南踞北望,千年基业可待。
这是第一个姓君的君家老祖宗的原话,就以此话而言,君家能延续百年,这姬姓皇室还真算是宽宏大量的君王了。
太平放下车窗帘子,不置可否的淡淡掩下眸。
“小姐,燕云城官员们出城相迎了,要下车见见么?”骑马跟在车侧的少安道。
“不了,让她们回去吧,府里再见不迟。”太平在车上撑着下巴应道。
少安刚预备下马,被车上的钗嬷嬷叫住了:“让老奴去吧,当年随主子这么一走,一别就是四十余年,幸得还有小主子在,不然老奴真没脸回来见老姐妹们……”
想起少年往事,钗嬷嬷有些惆怅,眼眶都湿了。
太平抽了条帕子递给老嬷嬷:“还是少安去吧。”
车外君梅也笑道:“您老人家见这些人作甚?那些个老人家都没让出来,府里等着呢,到府里有得是功夫让你们抱头痛哭老泪纵横。”
钗嬷嬷一声笑骂,也就没有再坚持。
白马红缨,金铃丝络,锦旗华盖,数千人的仪仗浩浩荡荡的望不见头,燕云城城门大开,城中官道两旁挤满了伸长脖子的百姓们,銮舆进城,由当先的官员们打头,两旁黑压压的人群齐齐跪了下来,道中排首的官员似乎想说些什么,一个年轻女子从銮舆旁走过来跟她窃窃私语一通后,官员们也就什么都没说,让开道,沉默的跪在一旁。
銮舆车驾缓缓行在城中官道上,没有人说话,车中人似乎也没有露面让大家看看的意思,一片寂静,气氛肃穆得有些怪异。
太平透过纱幕珠帘隐隐可见满城跪倒的人群,心中颇有些感叹,莫怪乎世人皆为权利疯狂,这样高高在上惟我独尊的诱惑实在难以抵挡。
“先去祠堂吧。”想起什么,太平吩咐道。
钗嬷嬷闻言诧异道:“什么祠堂?”
“君家祠堂,父亲交代入城后要先在宗祠面前替他跪上一个时辰。”太平有些无奈,一个时辰就是两个小时呀,她爹也真不客气。说是为他跪的,但父亲什么心思,太平哪能不明白?不过是以父之名,让自己无从拒绝罢了。
钗嬷嬷的脸色颇有些怪异:“少爷说的?”
“嗯。”太平眨眨眼睛,有什么不对么?
钗嬷嬷嘴角挂出一丝笑意:“我们君家从来不兴那一套,哪有什么祠堂,倒是燕云城中百姓们给立了一个无字碑,就在城中街道,祭祀什么都是碑前拜拜罢了。”
“街道上?”太平手撑了额,细声细气的道。
“对。”钗嬷嬷有些忍俊不禁。
太平无语,被她爹算计了,她这主子当得可真是,先是没见着人就大家一块儿看她被训斥,然后第一次露面就跪在大街上,她这都什么形象呀,全完了……
正哀怨呢,钗嬷嬷提醒道:“小姐,无字碑就在前面了。”还拜不拜了?那神情分明就幸灾乐祸的多。
太平有气无力的挥挥手:“叫停吧。”
这是正夏,外面大太阳呀~~都能烤糊了,早知道她就半夜进来了,还无字碑呢,真够时尚的,有时候她真怀疑,她们君家的老祖宗莫不是也是穿来的?
金铃悠悠三声,仪仗停了下来,车前放置了三阶脚踏,两旁侍僮上前一左一右撩开马车珠帘轻纱,一个头戴白玉博山的玉冠,身穿素面青丝广袖曳地曲裾单衣,细腰盈盈一握,直短发齐耳,肤色玉白,凤目龙眉的年轻女子扶着老嬷嬷的手走了下来。
对于一个郡王来说,这身装扮实在有些简单得过火了,没穿正式礼服不说,素面朝天不说,就连配饰都一点没见着,不过如此简单的装扮,穿在她身上却丝毫不减其人贵气。
走到无字碑前,双手加额,鞠躬九十度,起身,同时手随着再次齐眉,然后双膝及地,缓缓下拜,如此三礼,再接过侍从递上的香,深深一鞠,起身c入碑前香火缭绕的青铜大鼎中。
“让大家散了吧,不必陪侍。”行完拜礼,太平头也不回的轻声吩咐道,端端屈膝跪于碑前锦垫之上。
钗嬷嬷回头高声道:“小姐祭祖,让大家不必陪着了,大家都起来散了吧。”说着声音竟有些断续,还伸手抹了两下眼睛。
四下里鸦雀无声,人群里不知谁一声高喊:“燕云百姓恭迎小姐回府!”
“恭迎小姐。”
众人齐声,竟无一人起身,渐渐传来哽咽之声。
一别四十一年,沧海桑田人世变幻,君家子孙,终于又重新踏上了这块土地。听着这万众一心的欢呼,看着四十一年无一日忘却的熟悉的碑前跪着的又一位少年主子,这赫赫君家仅存的希望,钗嬷嬷这回是真的潸然泪下。
燕云百战之地,民心可用呀,天下有几人能抵挡这千万人齐呼一声的至高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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