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妃死死地盯着她,恨不得眼里都能飞出刀子来,却是一句话也反驳不来。绮年最后那句“求仁得仁”尤其讽刺得厉害,应当无憾?她哪里是无憾,根本是大憾!她恨不得破罐子破摔,把她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儿都嚷出来,可是赵燕平虽走了,还有个赵燕妤要在英国公府过日子,若是她撕破了脸固然是痛快了,但昀郡王百年之后,赵燕妤还要指望着娘家,指望着赵燕恒。所以她只能把好些话死死咽在肚子里,眼看着绮年走出门外,那身金银线刺绣的郡王妃礼服在阳光下光华闪烁,点点闪光像针似的扎在她眼里心里,扎得她在罗汉床上竟坐不住。想站起来,却是一下起得急了,顿时一阵头晕胸闷,人往前一栽,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秦王妃这一吐血躺下去,就真的再没起来,不多不少病了整一年,第二年七月十五半夜里去了。因为名义上她仍是郡王府的老王妃,因此丧事办得极是隆重,仔细算起来也称得上生荣死哀,若是她地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满意。
郡王府停灵七日,整个京城的勋贵官宦人家都登门吊唁。谁不知道现在的郡王爷是新帝登基的功臣,虽然如今已经辞了官变了闲身,但有郡王的爵位在,又没有任何可让新帝忌讳之处,在这京城里还不是横着走?何况郡王妃又是救驾有功的,算一算,人家救过太子妃又救过新帝,这功劳简直的没法说了,富贵尊荣,京城里头得数这夫妻两个独一份儿,谁不想来套套近乎。
就因为大家都作此想法,因此“独一份儿”的郡王夫妻两个就忙成了狗。赵燕平一年多了仍旧杳无音讯,赵燕和又是庶子,因此主持丧事的当然只有嫡长子夫妇,刚刚出了国丧又添家孝,白天黑夜地折腾。
昀郡王这一年来也老了许多。绮年想这么多年他终归对秦王妃还是有感情的,人活着的时候有各种罪名,这死了也就没法再计较了,翻过来倒是会想到从前的好处。何况赵燕平是他的亲儿子,如今不知生死,且又知道他这辈子都不能再回京城,心里也不是不难过的。绮年没法安慰他,因为在她心里秦王妃实在是死得好,没法昧着良心说秦王妃的好话,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把他的生活安排得舒服些罢了。
英国公府作为姻亲来得很早,赵燕妤一进来就扑到灵前哭了个声嘶力竭。她瘦了许多,人也没有从前那种张扬的气质,满脸的y郁。绮年看她哭了一会儿,示意秦采去把她扶起来:“妹妹节哀。”
阮夫人也上了炷香,拉着绮年的手到了偏厅里唉声叹气:“这一年了,家里的事也不管。说起来她是长媳,又是世子夫人,将来这国公府还要她主持中馈呢。如今倒好,夫妻两个跟仇人似的,世子去了她房里几次,最后都是不欢而散。说不得,世子今年也二十有余了,不能总没儿子,我自是不愿先生出庶长子来,可看这样子——怕是要向亲家告罪了。”她如今是不愿意再管这国公府里的琐事了,可是两个儿媳是一个都不成器,到现在连个管家的人都没有!一个是像有仇一般不肯管,另一个是根本管不了。
绮年为难地叹了口气:“姨母这话,我自会禀给父王,只是这庶长子易于乱家,表哥年纪尚轻,若是日后生出嫡子来,却要如何自处?依我看,再等两年可好?”
阮夫人叹道:“哪里是我愿意让他们先生出庶长子来,只是——”看赵燕妤那样儿,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端着架子要阮麒低头去哄她,偏偏阮麒不为所动,除了初一十五去赵燕妤房里看看,其余时间全部住在书房,挑了一个丫鬟叫蛉语的贴身伺候着,看这架式,竟是真不打算要嫡子了。英国公也曾狠骂过他,甚至要动家法,但结果还是一样,无它,就算他能赶着儿子去儿媳房里,却不能按着儿媳让她也放下脸子来服软哪。最后阮海峤没了办法,只得盘算着趁新帝登基早些把爵位让给阮麒,免得到时候宗人府以阮麒无嫡子的理由让他降级袭爵甚至是夺了爵。
其实照阮夫人的看法,赵燕妤纯粹是自己无事生非。上次闹了那一场,书房也砸了,阮麒两个打小伺候的丫鬟蝉语蝶语也打发出去配人了,阮麒都没说什么,若是聪明的女子,这时候还不打叠起小意来,好生挽回丈夫的心?可惜赵燕妤大约是娇养久了,只有别人捧着她,没有她去低头俯就别人的,结果一直僵持到秦家倒了台,赵燕妤在阮家的地位便一落千丈。是个人都知道,虽然赵燕妤的娘家是昀郡王府,秦家不过是外家,但如今郡王府是赵燕恒夫妻的,赵燕妤跟这个异母兄长素来不睦,嫂子就更不用说了,将来父亲一过世,难道还能指望兄嫂替她撑腰不成?到了这个地步,赵燕妤就是想低头,这头也低不下来了——从前低头,人还说她一声识大体,如今低头,怕是人人都要说她大势已去迫不得已,赵燕妤骄傲惯了,宁愿独守空房也不肯下这个脸面,横竖阮家因为她姓赵,轻易也不能休了她。
绮年默然不语,片刻之后问起阮盼来。不管怎样她也不能主动提出允许阮家生庶长子,否则这话传出去就不好说了,只能再等几年,拖到阮麒三十岁,倘若那时再没嫡子,阮家提出要纳妾生子,郡王府也就没啥借口好反对了。
阮夫人也明白这个道理,该说的话她都说了,至于阮麒有没有嫡子,她实在并不很热心,因此心照不宣地说起阮盼来。这是她最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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