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甘仔家。
到了甘仔家,她从包袱里摸出一个黑漆木盒交给甘仔,似是交代了甘仔许多话,并与他抱头痛哭了一场,后又去搭了镇上董家车马行的马车,两三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百余里外的上虞县。
褚掌柜的拎着包袱下了车,往四下里谨慎地看了看,似乎是在查看有无可疑之人,左看右看,没看见跟踪她的可疑之人后,这才放心地在上虞县城内闲逛了好大一会儿,午饭是一块黄米糕,两粒冰糖葫芦。她路上见着饭馆酒楼便要进去问人家招不招人,问了数家,天已上了黑影,也没有找到一份工做,最后只得怏怏地去一家名为天下一家的便宜客栈投宿打尖。晚饭没出来吃,也没舍得叫客栈的饭菜,估摸着还是吃了包袱里的黄米糕。
七月廿九。褚掌柜一大早便起来会账,与伙计抱怨了一通地字三号房夜里老鼠蟑螂蚊子太多,床铺也不干净,睡得她身上发痒,浴桶她更是不敢用。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想要伙计给她房钱算便宜些,然而伙计只管笑眯眯地盯着她的钱袋子看,根本也不搭她的茬,她满脸不高兴地数了三十文钱付给伙计,随后便又拎着包袱出去找事做。早饭则是客栈门口的小摊上的火烧一只,豆腐脑半碗。
将近午时,终于在一家名为春风楼的酒楼里找到事做,她的新差事是洗菜打杂的小工。工钱不多,仅有几钱银子,但好在包吃包住,伙食想必也不赖,因为里面从大厨到洗碗的小工,个个肥胖,鲜少有瘦弱之人。原任褚掌柜、现任褚小工在这一群人里头,看着就像一根没泡发好的豆芽菜。
还有一件事情,东升犹豫了一下,还是跟怀玉说了,就是褚掌柜的改了名换了姓。他进来禀报怀玉之前,在门口先遇着了夏西南,与夏西南随意说了几句闲话,因夏西南问起他这两日的行踪,他便将他将这一日的事同夏西南说了。夏西南听后,失笑道:“这个褚姑娘真是不得了。等下进去说话得小心点。”后面一句话却是对他说的。他觉得夏西南的话有些奇怪,但夏西南也没有同他细说,只向他挤了挤眼,嘻嘻笑着走了。
他如今终于知道夏西南为何要这般同他说了。但见二殿下怀玉咬了咬牙,攥了攥拳头,手中一只三寸狼毫“啪”地一声拦腰而断,半响,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混、账!”
东升不解。人在江湖,各有身不由己之处,褚掌柜的她因为靠山郑四海被害而成了惊弓之鸟,如今远走天涯,改个名换个姓,再寻常不过,新名字也无甚稀奇处。她不就是改姓卢了么,名字不就是改成“慕青”二字了么,合起来不就是卢慕青三个字么,有甚稀奇处?
七月三十。小工卢慕青在春风楼上工的第二日便被切菜配菜的王大眼给调戏了。
王大眼调戏人的本事实在不咋地,但胜在直接又直率,他同小工卢慕青挤眉弄眼道:“小妞儿,跟那么多人挤着住可还习惯?我是独住,屋子老大,嘿嘿,不若你晚间跟哥哥我回去罢。嘿嘿。欧阳大厨是我表哥,你跟我回去,明日我便跟他说,给你分个轻松些的差事做。”
小工卢慕青看他两眼,并没有说话,只是躲开了些。
午市与晚市之间,有一个时辰的空闲时间,后厨诸人便趁机休憩,亦可出门闲逛,只消在晚市前返回即可。午休时辰一到,王间去睡了。小工卢慕青在后厨将晚市要用的菜七七八八地给切了剁了,这些本该是配菜的王大眼要做的事,起初还有人笑她傻,见她切出来的菜后,这些笑她的人便都吃了惊。恰好春风楼的掌柜的进后厨来倒茶水,便也站在一旁默默看了一会儿。等她切完剁完,掌柜的便道:“明日起便由你来配菜罢,工钱同王大眼一样,每月一两二钱,可成?”
小工卢慕青将菜刀往砧板上一剁,说:“成!”
王大眼一觉睡醒,变成了洗菜打杂的小工。他拉不下面子,不干。但不干也就没别的事给他做了,他跟掌柜的吵了一场,只能卷了铺盖走人。屋漏偏逢连夜雨,王大眼他哭着从春风楼里跑出来时,又不知怎么竟一脚踏空,摔了重重一跤,淌了两道长长的鼻血。
八月初三,卢慕青在春风楼做了这几日的配菜工,倒也算得上顺风顺水,只是欧阳大厨时不时地要呵斥她几句,她手快刀快,人也勤快,刀工上也挑不出毛病来,欧阳大厨还是看她不顺眼。这一日,她实在受不了欧阳大厨的鸡蛋里挑骨头,便顶了两句嘴。欧阳大厨一气之下,将她切好配好的菜统统扫落在地,这且不算,还拿菜勺舀了一勺水,浇了她一头一脸。后厨许多人都为她抱屈,然而却无人敢出声。
怀玉听东升说这段话时正在提笔写一封书信,听到这里时,笔锋顿了顿,问道:“后来呢?”
东升道:“后来,后厨的人将二人拉开,掌柜的也过来劝说了一回,总算是如常开了工,不过……”
“不过什么?”
“晚市时来了一桌阔绰客人,好菜点了一桌子,吃到一半时,说其中一道松鼠鳜鱼里的松仁不新鲜,大约是陈年货,这伙人便叫掌柜的过来,掌柜的说不清,又叫那大厨出来说话。大厨出来,两句话尚未说完,便被那桌客人摁倒狠揍了一顿——”
怀玉搁下笔,嗯了一声,对东升的话不置褒贬。
东升看了看怀玉的脸色,低声道:“那桌客人看着斯文,揍起人来却甚是凶狠……总之那个欧阳大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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