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饱嗝从水手餐厅那边晃过来,一屁股坐到了王航身旁的座位上。
餐厅里其他人的声音顿时就变小了,似乎都留意着老轨和船长之间的动静。
偏生两位当事人像是入了定,一个只顾吃饭,一个只顾喝酒,活活地急煞了一干旁观者。
坐在他们对面的宋巍也不好受。船上是个小社会,尽管等级分明上下有别,驾驶台的任何命令想要得到执行,仍然少不了全体水手的配合。老轨如今明显就是代表众人来兴师问罪的,船长却死犟着不开口。两个上司杠起来,简直就是在逼他这个小小的二副去撞墙。
为了打破这份尴尬,宋巍以最快的速度吃干净碗里的食物,讪笑着冲服务员举起手:“小高,再添点儿,今天伙食真不错!”
娃娃脸的小高还没过来,老轨轻飘飘的声音先荡了过来:“怎么样?不错吧?伙计们特意把好菜给你们留着的。”
最后一口饭还没咽下去,宋巍差点被呛到,连忙回应道:“……多谢,呃,谢谢大家。”
“不用谢。”老轨咂了口酒,脸上露出些许哀怨的神态,与中老年男人的粗犷气质颇为不符,却与他接下来的语气很是和谐,“人跟人之间讲究的是感情,我对你有情,你对我有义,大家才能同舟共济,对不对?”
宋巍又哽了哽,他怀疑自己今天这碗饭不该添。
老轨借着由头开口,很快直接切入主题:“大家伙儿给你们驾驶台的留饭,是对你和船长有感情。你和船长有什么消息、情报,肯定也不会瞒着我们,是吧?”
最后这两个字说得十分有技巧,尾音上扬、语气很轻,似疑问似肯定。表面上是寻求确认,实质上又不需要作答,餐桌上的尴尬气氛再次逼近临界值。
偏此时,隔壁的船员餐厅里还有人发出一声叹息,音调之婉转、气韵之绵长简直能让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仰头闷掉最后一口酒,老轨用手背抹了抹嘴,终于扭头看向了正主儿:“船长啊,将心比心啊……”
王航吃饭很快,完全没有受到诡异气氛的影响。他冲小高打了个手势,示意可以收拾了。而后将手肘承在桌面上,扭头面对老轨,视线却越过他看向餐厅里剩下的其他人:“说吧,什么事?”
水手长是个大老粗,缩在后面早就沉不住气了,刚才那声欲盖弥彰的叹息就是他发出来的。听到船长发话,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冲到这边餐厅,铜铃般的两只眼睛里迸射出灼热的视线:“咱们船上来了个女的?!还是个律师?!她要待多久?干什么的?结婚没结婚?有没有男朋友?家在哪里?”
老轨闭上眼睛,露出功败垂成的沮丧表情,与身后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屏住呼吸的紧张情绪形成鲜明对比。
王航从膝头抽出餐巾,随手扔在了桌面上:“你们已经看到人了。”
这句话的语气更为微妙,也更有技巧。既是回应,也是陈述,更是对话题的终结。宋巍理解船长的意思是:既然你们已经看到人了,这些问题就没有必要回答了。即便有答案,也不可能从他的嘴巴里套出来。
于是,酝酿已久的逼供就这么无功而返。
王航站起身来戴上帽子,低头瞥了眼自己的二副,冷声道:“还吃?”
宋巍知道这是在怪他刚才不该乱搭话,没敢反驳。委屈地看了老轨一眼,留下半根鸡腿在盘子里,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
许衡早就吃完饭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十几个大男人的注视下,所有动作都像变了形,进食和咀嚼完全从条件反射变成了大脑指令。一顿饭下来,腮帮子都有些酸痛。
但船上作息规律,饮食有保障,脆弱的胃应该也能得到呵护。这样看来,未来四个月也不尽是悲观失望呢。
想起王航之前的话,难免又有些憋闷。她索性用被子蒙住头,一条心地开始睡午觉。
“长舟号”是钢制船体,隔音效果并不好。甲板下功率巨大的发动机“嗡嗡”作响,甚至有隐约的震动感透过墙壁传来。可这单调的声音并没有影响睡眠质量,相反还有些催眠效果,许衡很快便沉浸入甜蜜的梦乡。
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沉睡过,感谢风平浪静的好天气,“长舟号”上颠簸不再。躺在双人床上左右晃荡,如同婴儿回到摇篮般安稳。身陷漆黑温暖的柔软中,她甚至连梦都没有做。
闹钟响起时,许衡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钢板油漆,恍惚半天无法回神。
这场旅途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却也没有担心的那么苦闷。能够有机会脱离现实生活,隔绝网络、时尚、新闻、八卦,对于习惯了繁忙紧张节奏的现代人来说,简直与度假无异。
可是,许衡随即意识到,自己不是来度假的。
一个轱辘爬起身来,她用最快的速度穿戴梳洗完毕,精神抖擞地站在镜子前,目光直视着镜中的影子:“最懂船的海事律师,最懂法的航运专家,加油!”
说完,便坚定地推开了房间大门。
然而,还没等她从生活区出去,便被堵住了去路。下到主甲板的闸间通道里,只见瘦精精的大副趴在地面上一动不动,侧着耳朵仔细倾听着什么。
他依然穿着制服,应该还在当班,可这样四肢着地动作显然不属于大副的常规职责范围。想要爬梯子退回去,又怕影响到对方的监测,许衡缩手缩脚地站在一旁,难得有些犹豫。
眼见着大副的眉头越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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